《公约》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因为根本不会有哪个副本BOSS闲着没事干往自己副本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系统和CPU听完他大胆的想法都沉默了,半晌,CPU道:“可是梦境一旦脱离了意识层……”
说到一半它发现这件事超出了它的认知。
梦境也是意识造物的一个分支,但它没有活性,故而只能依托于介质存在,也只能存于在意识领域,虽然有的梦境会与现实发生重叠,但与梦境交汇的那部分现实会被梦境扭曲,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梦境所扭曲的现实就是梦境对现实的污染……但这也只是梦境的一部分入侵了现实而已,要把一整个梦境从意识层剥离去别的空间,活了数万年的CPU也觉得这事多少有点抽象了。
但更抽象的地方在于,以上的论断是建立在统一的、普遍的梦境规则之上的。
而CPU的老板,这位外壳是个人类,内里连它爷爷的爷爷都不敢直视、不知其性质的存在,普遍的理论和规则对他可不一定适用……
于是在封鸢问它“你刚才说什么”的时候,CPU默默回答:“没什么。”
但封鸢还在追问:“那你知道,梦境如果离开意识层,会变成什么样?”
“我不知道。”
CPU老实地回答,但它又忍不住很好奇,伸出一支触手摸了摸下眼皮,小声道:“老板,您可以试试。”
“很好,”封鸢点头,“一会我就去试试。”
顾苏白摊在沙发上躺尸,有气无力道:“这电影真是看不了一点,我困死了。”
封鸢偏过头问他:“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顾苏白道:“可能有,但是我忘了。”
“我们上次和小诗讨论的那个西城独明桥矿洞的事儿,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不是小诗记错了么,”顾苏白道,但他说着,却似乎变得不确定起来,“我记得宵禁,但别的好像都有点记不清了……”
封鸢看着顾苏白。
他的眼睛仿佛深远的宇宙,瞳孔如近在跟前的星辰,流光与星云在他眼底汇聚,被他注视的顾苏白怔忪地道:“就是记不太清了……怎么感觉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矿洞大爆炸……对,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看到了,我——”
话音未落,他像是骤然看到了什么极端的恐惧,瞳孔扩大,目眦如裂,然后直直向后倒去。封鸢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顾苏白的眼神逐渐清明,半晌,茫然道:“怎么了?”
封鸢收回手:“你太困了,我们俩说话说着说着你又差点睡着。”
顾苏白摸了摸后脑勺,埋怨道:“都怪你,大周末的不睡觉非得来嚯嚯我,你什么毛病。”
“你再睡一会吧,”封鸢站起身,“我先走了,我们中午见。”
“诶诶,”顾苏白连忙叫他,“我就开玩笑,你回去一会还得过来,不嫌烦啊。这样吧——”
顾
苏白打着呵欠:“我再睡一会,你自己玩,打游戏的话自己开电脑,密码跟我工作电脑一样。”
“也行。”封鸢点头。
顾苏白又回卧室睡觉去了,卧室门关上,狭小的客厅里大只剩封鸢一个人,他将投影幕布上还在播放的电影暂停,在脑海里道:“他对矿洞爆炸有印象,甚至有可能是直接当事者,但似乎回忆这件事让他极度痛苦,我刚才只能暂时打断他的回忆。”
“这么看来,”CPU道,“那个梦境的发生原因和介质,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不完整,所以那个梦境也不完整?”封鸢思忖道,“所以上次我们在他家楼下遇到的白夜信徒很有可能是来抽取他的记忆的……用‘抽取’这个词好像在搞什么人体实验。”
他吐槽了一句,接着道:“可是那天白夜信徒并没有得逞,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抽取了顾苏白的记忆,而且按照他们血祭的做派,好像不太可能拿走了记忆再把顾苏白放回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正在听封鸢说话的系统问道:“然后呢,宿主,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封鸢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
封鸢皱眉:“顾苏白进入无限游戏的那天晚上……进入无限游戏的前置条件是遇到生命危险,也就是说那时候顾苏白遭遇了威胁他生命的巨大危险,随后就发生了入侵事件。”
“假设,”他说道,“假设白夜信徒在那天夜里袭击了顾苏白,用某种手段取走了他的记忆,并打算杀死他……但无限游戏的规则却正好发挥了作用,将顾苏白吸纳了游戏里,顾苏白由此活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那天晚上遇到的白夜信徒,只是来二次确认他为什么没死的?”
“可是为什么当时还发生了暗面入侵?”
“入侵发生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系统想了想,道:“是现实维度的裂隙。”
“现实纬度和暗面之间有‘屏障’,入侵生物或者物品无法直接穿透屏障来到现实维度。”
“但是现实维度之上还有意识层,它们可以通过意识层‘中转’穿透到现实维度,所以,在顾苏白遇到生命危险而进入无限游戏的同时,有暗面生灵穿透意识层来到了现实维度?”
封鸢缓缓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我认为,更合理的解释是,白夜信徒从意识层,或者甚至是从暗面穿透来了现实维度,导致了现实维度出现裂隙,吸引了暗面的怪物入侵……如果是这样,怪物入侵因为我的干预而解决,神秘事务局没有关注还说得过去,可是白夜信徒呢?
“按照蔚司蔻的说法,神秘事务局对异教徒一向处于高度监视和打击的状态,如果那天晚上白夜信徒出现过,他们唯一没有察觉,也没有处理的理由就是……”
封鸢微微吸了一口气:“‘帷幕’。”
“在那个时候‘帷幕’就已经存在了!”
封鸢皱眉,自言自语般的道:“但这样就又出现了另外两个问题:第一,如果‘帷幕’早就存在于平水区,那为什么后来神秘事务局又发现了白夜信徒的踪迹;第二,白夜信徒为什么要从意识层或者暗面穿透到现实维度,言不栩之前这么做过,但他是为了绕开‘帷幕’进来平水,‘帷幕’本来就是白夜信徒设置的,他们又不需要绕路……除非,除非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于现实?”
系统忽然道:“有可能!那些虫子看上去就不是现实维度会有的品种!”
“不存在于现实维度,那会是什么?”封鸢道,“意识造物?暗面的奇行种?”
“可是,他们是人形啊……”系统道。
“要来现实维度整点活儿,所以入乡随俗一下?”封鸢摸了摸下巴,惋惜道,“可惜挂在塔楼那两个白夜信徒已经风干成咸鱼干了,不然我高低给他切片研究一下。”
CPU举起触手:“老板,请教一下,切片……是我知道的那个切片吗?”
“没错。”封鸢淡淡道,“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切片,解剖了,切成一片一片。”
CPU:“……”
从这一刻起它在心中虔诚祈祷,老板不要某天兴趣上来把它给切片了,更不要把它送进烤箱。
“不过咸鱼干也不是不能切,”封鸢兀自呢喃,“就是没有新鲜的切起来有研究价值……上哪再去找新鲜的白夜信徒?”
CPU又将身体缩小了一些,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封鸢随口道:“别缩了,再缩没了。”
但是他说着,忽然站了起来:“我知道哪里有新鲜的白夜信徒了。”
“哪里?”系统和CPU都好奇。
“那个梦境里。”封鸢道。
系统无语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宿主你已经放弃了把那个梦境带回去的想法,结果还没有啊。”
“当然,”封鸢耸了耸肩膀,“说了这么久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得找更多的线索来印证这些推断。”
“行吧。”系统预警道,“但是你不能把家里弄脏,要是真切片,就去地牢里切。”
“好好好,那么大一个副本我就不信还没有我搞个临时实验室的地方。”
封鸢去了意识层。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过意识层,也不知道普通人能观察到的意识层是什么样,但在他的视角里,意识层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泡的世界。
这个空间——如果能称之为“空间”的话,是一片混沌而又明亮的白,让他想起睡觉将醒未醒时,闭着眼睛,但眼皮却能感受到的亮光。而在这种过于明亮,像是相机过曝的白光之中,漂浮着无穷无尽的“泡泡”,它们形状不一,大小不一,有的连接成行,有的单独浮动,遥远的远方汇聚成混沌连绵的“海”,那大概就是意识海,而漂浮的泡泡,像是海洋浪花泛起的泡沫,但却没有颜色,能偶尔看到“泡泡”外壁包裹的内里,似乎有什么影子穿梭而过。
“难怪叫‘意识泡’……”封鸢嘀咕道,他感应着自己留下的标记,在浩瀚无垠的“泡泡世界”里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被他标记过的那一个,他一招手,一颗“泡泡”从意识的海洋中飞出来,悬在他的面前。
像一个漂浮的灯泡水母。
他从口袋里摸出星辰吊坠,咳嗽了一声,道:“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玩意脱离了培养皿,还能不能活。”
说着,他的身影再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