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莲娜的打岔，秦铭专心使用勺子挖沙，这种特制的勺子和食堂吃饭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汤勺的勺头的颈部被切了四分之三，一旦使用频率过大，就会立刻从薄弱处折断。
哪怕是折断后的废品，也可以回收重铸。
挖了两个小时的沙子，刨去之前谈话报废的两把勺子，秦铭今天的记录是四把，比起昨天的半桶，进步很大。
莲娜老老实实的写上六把。
秦铭争辩：“不对吧，这可是你跟我谈话，让我分心，才报废两把，可不能算在我身上。”
莲娜板起小脸，正色道：“作为辅助你的专员，我有义务告诉你，任何时间，都要保持冷静，不能因为别人的干扰就失去控制。”
“你知道世界的颜色吗？在早期的时候，血清注射者根本没有辅助手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给别人以及自己造成巨大损伤，正是这些惨重的教训，让所有机构组织都严格把控血清的流出。”
“没有管控和规定，就像是小孩持枪闹市，其他人都是受害者！”
秦铭连忙摆手：“行行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无法掌控的力量就像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发，对吧！”
啪，莲娜打了个响指。
“没错，只有血肉磨坊才会批量制造这种人形炸弹，他们会赐予那些被压迫人群无底线的力量，一旦出现在大街上。”
嘭，莲娜拍掌然后摊开双手。
“灾厄和仇恨就会蔓延开来，直到吞噬自身，和周围所有人。”
秦铭点头：“难怪猎人公会严禁枪支流出，不论是拾荒者，还是底层猎人，都没办法随意使用枪械，尤其是公众场合。”
莲娜叹气：“可是外界的人，他们可不会这么考虑，他们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咒骂猎人公会不出售枪支。”
“甚至黑市上，还有从其他渠道走私来的枪支和血清。”
秦铭惊讶住了，这种事情她都知道。
莲娜身高不到一米六，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秦铭的脸，她踮起脚，试图平视秦铭。
秦铭略微弯腿，屈就她的心意。
莲娜举起右手从她的额头平切过去，笑眯眯的说：“好了，现在我们就在同一高度了。”
“黑市的拍卖会，一直都在公会的掌控下，只要不贩卖人口，不鼓动暴乱，公会就不会清理这些灰色地带，只有那些黑色产业，比如杀手组织，遭到高层严厉打击。”
“大部分镇民都是淳朴的，他们做些生意，养活自己和家人，就很不错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需要去掠夺别的生物的生命，猎人猎杀荒兽，普通人吃肉，站在人类的角度来说，都是正义的。”
“那么每年冬季的兽潮就是邪恶的吗？”
秦铭很想说，的确是这样的，每年冬季都有荒兽醒来，冲击荒原人的城镇，屠杀镇民，难道这些荒兽不是邪恶的吗？
莲娜摇头：“这些都算不上邪恶，只是世界运转的一部分，世界的颜色并不会因为人类一厢情愿而改变。”
“灰色就是混沌的颜色。”
“不管是正义之光鼓吹自己是天堂的化身，还是生命之树坚守的骑士精神，在我看来，都是人类一厢情愿的见解。”
“只有猎人协会毫不在意自己被称为混沌守序，无论是十年前开拓荒野，还是三百年前来到这片大陆，一直都是客观的描述开拓进程，杀戮也好，生存也罢，都不过是生命循环运转的一部分。”
秦铭自幼接受的是旧文明的熏陶，他的角度至始至终都是从人类出发，以人类为核心，看待世间万物的发展。
他不太认同莲娜的想法。
“身为人类，难道不应该站在人都的立场说话吗？在我看来，荒兽就是邪恶的，它们会给我们带来巨大伤害和损失。”
莲娜摇头：“你错误理解我的意思了，身为人类，自然有人类的立场，身为其他生物，自然有其他生物的立场，这些立场就是矛盾的根源。”
“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都需要面对的问题，自己应当如何与外界相处。”
“猎人公会给出的答案是秩序，把野兽关进笼子里，把人的野心和欲望比作野兽，笼子就是人的理性和智慧。”
“通过自然法则，切割人类和人类之外的生灵，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人类至上的旧时代了，所有的生灵都有踏上圣域的希望。”
秦铭问她：“这样不是很累吗？时刻都要约束自己，时刻都要审查自己，又怎么算得上自由呢？”
莲娜坐在椅子上仰视他：“这就是自由啊，一把枪对着其他人，一把枪对着自己。”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随时都会转换。”
“一把枪是为了对付外界的威胁，另外一把枪审视自己的灵魂。”
“这就是大多数人类自身的矛盾啊！”
“既无法沦为欲望的野兽，也无法成为神明。”
秦铭反驳她：“难道圣域的那些存在也无法将人类拯救吗？”
莲娜悲悯的看着他：“现在的这个世界，依旧混沌，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秦铭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是啊，如果神明无所不能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被救赎呢？
那些非人的存在已然能够撼动天地，为什么就不能齐心协力开创出美好的未来呢！
莲娜摊开两只手：“将世界看作是一条水平线，那么人类铸造的奇迹就是右手。”
她将右手抬高，又将左手下压同样的距离。
“那么左手就是其他生物和环境承担的代价。”
秦铭突然想起正义之光的灵能者，他们不是能够无中生友，创造奇迹吗？
秦铭说：“那么灵能者呢？他们的奇迹不是无法用自然定律来解释吗？”
莲娜反问他：“你知道旧世界毁灭之前的时候，灵能者有多少吗？”
秦铭摇头，这他哪知道，他几百年前还没出生。
“147名，一名不多，一名不少，起源研究所记录了这些人的姓名，虽然当时没有公开，但是猎人公会整理了那部分资料，就在三楼的图书馆。”
“你知道现在的灵能者有多少吗？”
秦铭继续摇头。
“按照正义之光的统计，光是注册目前存活成员就超过130万。”
“这些年灵能者的数量极速增长，人类的矛盾愈发激烈，那些没有被正义之光收录的灵能者，大多数都被血肉磨坊吸纳。”
莲娜将两只手拉开到极限，右手倚天，左手向地：“这就是目前人类能够承载的极限。”
她挥舞着两只手相碰，啪。
秦铭瘫坐在地上，明明没有任何术法手段，却让他心神震荡。
“世界就会再度毁灭！”
莲娜接着说道：“灵能者就是旧世界毁灭的根源啊！不仅摧毁了旧文明，还催生了血肉磨坊这种反人类组织，甚至还一直催化加速新时代的发展，直到未来再次激化矛盾。”
“所有你明白了吗？不受控制的力量就是矛盾的根源。这个世界一片灰色！”
秦铭终于明白她的意思，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
不就是两把勺子吗？至于说这么多高谈阔论，差点吓死他了。
看来，之后有必要去一趟三楼的图书馆，好好查阅旧世界毁灭的根源，莲娜的话，他半信半疑，保持怀疑态度。
莲娜站起来，拍着秦铭的胸膛：“刚才我说的那些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哦，最好是谁都不要说。”
看着她那卓越的演技，两眼水花绽放，秦铭又心软了，点头答应她。
莲娜推着他：“那就继续测试其他项目吧，看看你的爆发力如何！”
莲娜当然是推不动他，只是这小姑娘的思维跳跃太快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