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细心小伙
贺老四收了烟杆,也过来倒水喝,听说傅璟佑要打枣儿,他思忖说:
“这个点儿打枣儿啊?黑灯瞎火地什么也看不见,小六啊,你是好心,可也别糟蹋了东西,不行等明儿天亮了再说吧。”
傅璟佑薄唇张了张,琢磨说点什么,竹床边两个婶子放下碗,道:
“这怕什么?提一盏马灯过去不就行了。”
说完,其中一人已经轻车熟路地走到打谷场边缘,从临时钉好的架子上摘下马灯。
看得出两个婶子对打枣这件事十分热衷,省去找借口的时间,这个结果倒也附合傅璟佑的心意。
陆淼对这事期待已久,只藏在心里不好明说,傅璟佑去找竹竿,两个婶子提着马灯闲唠着率先往傅家门前走,她弯起唇瓣,步伐雀跃小声偷笑跟随其后。
顾莹她们凑热闹,也在后面慢慢走着。
只有贺老四,竹床空荡下来,他佝偻着背跷起二郎腿坐在竹床上,又开始抽起心头好的旱烟。
黑暗中,他烟杆一端星火明明灭灭,而另一边,傅家门口,傅璟佑仰头,对着枣树已经麻溜地打下一竹竿,登时周围“嗖嗖笃笃”的,传来密密麻麻枣子落地的声音。
陆淼没有防备,还被几颗枣子砸到了头。
她“哎哟”一声顾着摸头,反应过来想去捡枣子时,那两个婶子动作迅速,快得简直不像是她们那个年龄该有的,一会儿起身一会儿蹲身,胸前衣服很快兜了一小兜,陆淼愣是一个都抢不着。
“哼。”
她小声哼哼,懊恼噘嘴。
傅璟佑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挥杆动作慢下半拍。
打谷场那边贺老四嗑了几声,声音粗哑说:
“你这两个老婆子怎么跟小孩一样,还跟几个娃娃抢起食儿了?也不怕说出去丢人。”
其中一个婶子笑:“我哪好这口?这不是寻思捡点回去给孙子吃吗?”
贺老四又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另一个婶子也笑着说:
“他四爷,你呀也不用点我的名儿了,我屋里虽然没有孙子,但是还有儿媳妇呢!这枣子好,不光大,我刚才吃了一个还甜得很呢,我拿点回去给我儿媳妇吃。”
贺老四吐了一口气,笑着打趣:“是,整个生产队你是最疼儿媳妇的。”
“呵呵——”
夜空下响起一阵朴素小声。
地上枣子很快捡完,那两个婶子抬起头来,见傅璟佑没了挥杆的动作,催促说:
“小六啊,你别舍不得。白天我们过来干活,见着你家门口这几棵枣树树杈子都压弯了,你快赶紧地,再敲几杆。”
确实。
傅家门口的几棵枣树今年均是硕果累累,而且一点枣子也不值当什么,傅璟佑收回心神,臂膀筋线鼓起,用力敲了几杆,周围登时再度响起一阵枣子绵密落地的声音。
陆淼不愿意去抢,众人躬身找枣子时,傅璟佑提着竹竿走近她身侧,“等等的,等她们走了,我再给你打。”
陆淼清亮眸子微微闪烁,噘起的唇瓣颤了颤,最终克制不住弯起甜甜弧度,“嗯!”
两个婶子很快各自捡满一大兜枣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任冰心她们也都塞满了口袋,以为这就结束了,她们几人纷纷摸着口袋里的枣子,准备吆喝陆淼一起回去分享。
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嗖嗖笃笃”再度响起枣子落地的声音,猝不及防,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挨了枣子几下。
枣子“雨”持续了好一会儿,等傅璟佑停下挥杆,地上早已积了密密麻麻的好大一层。
“哇!快捡!”
任冰心跳脚尖叫,比陆淼还激动。
傅璟佑这次是循着枣树平时光照最充足的地方打的,枣子甜度会更高一些。
陆淼她们忙着捡枣,他放下竹竿站在一侧看,想到什么,忽然又转身摸黑去了后院,再出来时,一桶水被他轻手轻脚放在门口屋檐下。
“啊,傅璟佑,你真是太贴心了吧!”
陆淼眼尖注意到,笑眯眯跑了过去。
拖着衣摆的手小心松开,她把衣兜里的枣子一股脑都倒进桶里,喜悦吆喝,“这里有水,你们捡完了到这里来洗!”
任冰心应声:“诶!”
耿小云和顾莹紧随其后,“呵,这整的真够齐全的。”
耿小云替代了顾莹的位置,一行人中,她成了女知青里忠厚扛事的大姐,陆淼几个撒欢时,她中肯向傅璟佑道谢,“多了谢了傅同志。”
马灯朦胧的光晕下,傅璟佑一半侧脸陷进阴影里,视线落在蹲身搅水的陆淼身上,从未离开过。
娇气的姑娘连生水都不喝,杂面窝窝都觉得难以下面,风吹日晒、又落地滚了无数圈的枣子,她怎么可能会像其他人一样,草草擦了就往嘴里送?
她呀……
是顶顶爱干净的。
傅璟佑轻薄凌唇微微勾起,摇摇头示意耿小云不用谢。
虽然很担心陆淼,但人前不好表现得太熟络,傅璟佑默了默,眉尾扬起,忽然偏头喊住耿小云:
“等一下耿知青。”
“嗯?”
“我有点东西拿给你们。”
耿小云纳闷,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
傅璟佑没明说,直接转身进了屋里,再次从屋里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小坛子。
没什么解释的话,他直接把小坛子交给耿小云,耿小云一看,瞬间明了,登时又连连道谢好几回。
陆淼听着动静抬头,“你们谢来谢去的,干什么呢?”
耿小云摆手笑:“没什么,洗好了没?洗好了回去了。”
枣子是洗好了,就是太多了,口袋根本装不了那么多,晚上又是在打谷场这边睡觉,用衣服兜着也不是个事。
任冰心纠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都动了回去拿东西来装的念头,陆淼哪会让她费那劲?直接跟傅璟佑借了个葫芦瓢装。
在傅家门口洗了枣子,临了顾莹和耿小云又用洗枣子的水洗胳膊和腿,一行人这才重新回到打谷场。
简陋的“稻草屋”里,耿小云铺床单,目光止不住往角落小坛子上瞟,“这还得是南方小伙儿,我们那儿别说是小伙儿了,就算是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不一定能有这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