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刚亮,南宫宸还在被子里做着美梦,就被谭韵儿一棒子敲醒,那脑袋上瞬间鼓起个包。
“谭韵儿!”南宫宸炸了毛,刚梦见自己在吃全聚德的烤鸭,全被这女人扰了,谭韵儿还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像刚刚那一棍根本与自己无关。南宫宸可忍不了,提了剑就追了上去。两个人是大打出手,道宗里还是头一回见师姐这么活跃,同时也对南宫宸产生了好奇心,这小子是谁,怎的能和师姐打成一片?
大早上的清宁全然没了,两个人互相叫嚣着,追逐着,其他人刚要以为这两人要一整天吵闹下去的时候,一道身影已是闪瞬而至。那人笑着说道,“倒是好久没看到小师妹这么开心了。”众人抱拳道“大师兄好。”打断了两个人的打闹。
“小师妹啊,别停,继续。”那被唤为大师兄的人却是笑着,看见南宫宸刚一分心,又被谭韵儿一棒打的龇牙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诶,你这小李子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喜欢看别人挨揍了。来来来,我也来揍揍你让你开心开心?”白老头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了,刚准备活动活动筋骨,谭鄞也跟着来了。“老伙计,要不我陪你活动活动?”
一句话引得众人是兴趣大涨,南宫宸和谭韵儿也停下了脚步,毕竟宗主很少露手,而且大家对于白老头认知不多,只知是宗主的客人,可都抱着看戏的准备呢。
“嘿,你还替你弟子打抱不平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被你女儿霍霍成啥样了,我都没跟你计较。”白老头一句话倒是让谭韵儿羞红了脸。谭鄞笑着给自己女儿打圆场,“小辈嘛,下手没个轻重,不过,来不来啊?该不会在那儿待了几年,废了吧?”
“来就来,怕了你不成?”白老头难得的出了手,一掌推了出去,那掌风似阴却阳,交杂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冲炽,谭鄞也推出一掌,四处无声。
两人皆用的同一门功法,道宗,阴阳八卦掌。
“你这掌长进了不少啊。”白老头打趣道,“不过嘛,也就这样了。”
谭鄞笑着回嘴,“不比你,越活越回去了。”
两人的掌风吹的树林沙沙作响,却没分出个胜负来,大家也觉得不尽兴。正以为没戏看了的时候,那谭鄞却是突奔袭来,翻掌为刀,向白老头当头劈下!
那白老头也是不惊,左手缓缓伸出,一手捻花指,竟轻而易举的阻拦了下来。还不忘打趣道,“八卦掌,玄功刀,唉,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通,说你故步自封也不为过了。”
“哦?那你再看看这个。”谭鄞也是笑了,这老小子最喜欢的就是打架时说话,说的话还颇为气人,好在自己跟他打了不少次,早就免疫了。谭鄞说完,掌刀收势,一手做诀,赫然显现出一个两尺余长的八卦,向白老头打去。
宗门弟子都惊了,这八卦心门诀是宗门秘诀,少有人可以习成,正当大家以为要决出胜负的时候,南宫宸看向白老头,却发现白老头还是一脸的慵懒。不慌不忙的扎了马步,随意挥出一掌,似有虎啸龙吟之时,又有群狼席卷之狠!
大家都未曾见过这门功夫,谭鄞说道,“翰红那老头要是知道你这方意掌已经炉火纯青,可是又要嚷嚷着把你废了。”
“唉,老雷就是暴躁,我也是无师自通,一般般啦。”白老头一边抖抖衣服一边回答道,“这打下去不知道要打多久,不如,试试?”
“你真要打?”谭鄞难得的语气里有些许激动,“都要入土的人了,也让小娃娃们见识见识吧。”
“韵儿,”谭鄞说道,“把你的乌月枪借我。”
“哦”谭韵儿蒙蒙的,刚刚两个人都没尽全力,怎的一下子都精神抖擞,像是认真起来了一般?
“韵儿啊,以前我传你乌月枪,却未曾教过你枪法半分,全靠你无师自通,不过今日,你可看好了!”谭鄞接过乌月枪,气运丹田,竟生生的将乌月枪脱皮换骨,那铜铁般的枪杆陡然消散,露出它原本的容貌,一柄亮银色的枪杆,随之而来的亦是那枪上所带给人们的气势,一种,傲世天下的气势。
曾有人说,天下枪劲,八分在枪,一分在人,一分在势。
“银龙枪,断魂罔。”白老头说道,“天下人皆在寻这银龙枪,谁曾料到,这乌月枪,竟是那银龙枪呢?小子,剑给你师父耍耍,你那剑谱,为师倒是看懂了几分门道,不过你能悟到多少,看你自己了。”
南宫宸赶忙把剑递了上去,那剑在白老头手中,静如古木,可就是这隐隐散发的气势,丝毫不比银龙枪弱。“古剑,天下剑榜第二,传闻傲性与剑势皆为无双,若非天子剑,当真是天下第一剑。”谭鄞称赞道,“你这弟子,怕是注定要平山河,定风雪了。”
“少废话,打不打了。”徐雯这个时候来了,难道的换了一袭长袖,弟子们都知晓,这宗主夫人师从洁虹仙子,长袖善舞,尽含杀机,只进不退,不死不休。
两个人却是没有斗嘴,一人紧握长枪,一人静候剑锋。
陡然,谭鄞出手了,长枪挥舞,竟带起阵阵狂风,那枪在手中居然可以借风起势,有那风破万世之志,白老头的剑也动了,古剑第一次出剑,那古铜色的剑锋闪烁着黯黯银光,似蛟龙出海,龙奔长空,有着碎天破空之勇。
仅是一霎,剑与枪的交会,在场人却没有几个看到了。
南宫宸跟谭韵儿,仿佛被冻住了,愣在当场。那一幕,深深烙进了他们心里。原来,可以这么用。
大家都在懊悔着没看清的时候,谭鄞倒是抱拳说道,“老伙计,倒是酣畅淋漓,不过这剑谱?”
白老头默默用剑柄指了指天,谭鄞瞬间懂了,“既是那剑法,输了也不丢人。哈哈哈。”大家这才看到,谭鄞的虎口有着一丝血痕,这才到吸一口凉气,这客人也是厉害,谭鄞在大梁虽说不是那第一第二,亦是那第三的存在,怎会落败?
徐雯倒是不乐意了,“老头,伤了我家夫君,可满意了?我陪你打一打?”说完也不顾谭鄞的阻挠跟白老头的摇手,陡然挥动双袖,那袖竟是寒霜铁丝而制,尽世间之柔,亦是少有的吹毛断发之物。
几回合下来,白老头衣服被划得稀烂,徐雯才堪堪收手。此时白老头真像个沿街乞讨之人。
“诶,老谭,管管你家媳妇儿啊,我这,在我徒弟面前很没面子的!”白老头翻了翻白眼,这徐雯还是跟当年一般,说白了就是护夫。早知道就不跟老谭打了。
“哈哈哈,老伙计,你有本事叫你家那位过来,我也给她打打?”谭鄞心情大好,这软饭可不是一般人想吃就能吃到的。
白老头刚想说话,背后一个声音让他愣在当场,“哦?我过来了。你说话算话?”
大家望去,一个白衣的女子站在那儿,看上去跟徐雯年纪相仿,如果说徐雯是娇娘所带的暴脾气,这女子就称得上是空谷幽兰,静怡的气质让人觉得身心舒适。
只是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儿,谁都可以,不该是这个人。
那女子却并未多说什么,一跃而起,那轻功像是黄昏时回返的燕群,让人着迷,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和谭鄞打了起来。亦是几个回合下来,谭鄞的青衫都开了花,白老头倒是没有笑,一直盯着那女子。
“诶诶诶,别打了,别打了,这可以了吧。”谭鄞头都大了,这女子怎么过来了,虽说她的气质温柔舒雅,但武功亦是和自家媳妇一样,剑剑狠厉,要不是打着出气,自己早就一身剑窟窿了。
“雨墨姐姐,倒是许久未见了。”徐雯也是惊到了,这刘雨墨便是白老头的发妻,据说当时刘雨墨是那阎浮殿的杀手,接到暗杀白宸的单子,没想到任务没完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嗯,的确很久未见了,”刘雨墨淡淡看了谭鄞一眼,“打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别说我是某家的那位,免得别人嚼舌根子。”说完就拽着徐雯进了阁楼,扔下在风中凌乱的四人。
谭鄞拍了拍白老头的肩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带着韵儿走远了。南宫宸却是猜到了什么,问道,“师父,那女子是?”
“...你师娘。”
“为什么师娘这么...嫌弃跟师父沾上关系?”
“小屁孩别问那么多!”白老头把剑扔给南宫宸,“去去去,赶紧去顿悟刚刚为师教你那剑去!”说完就赶走了南宫宸。
什么嘛,教了什么。不就是想赶走自己吗,南宫宸抱着剑不知道去哪儿,差点又被谭韵儿一枪棍打到。两个人又追逐打闹了起来。
阁楼里,刘雨墨刚坐下来,徐雯就问道。“芈儿跟你说的他来了?”
“是。”
“唉,当年老白也是他不对,但你们不能就这样僵着啊,芈儿都长大了,总归是要团团圆圆的好啊。”
“要是想听,就进来吧。”刘雨墨一句话,是对着阁楼外说的,她默默的将茶壶扔了出去。
“不不不,你俩好好叙旧,我找老谭去了。”白老头难得的卑躬屈膝,灰溜溜的走了。
虽然没看到白老头溜走的样子,刘雨墨还是想到了,弯起的嘴角也是让徐雯感觉伤心,两个人都是犟脾气,女儿又是捂冷不捂热的性子。
“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徐雯劝导道,“毕竟老夫老妻,哪儿来的隔夜仇呢?”
“这不都好几年了嘛?”刘雨墨难得说了个冷笑话,“芈儿都跟我说了,那泽儿的孩子,他要照料也是应该,不过我娘俩这样也过了几年,他要愿意飘着,就飘着吧。进家门,难。”
徐雯看着刘雨墨的小怨妇的模样,也是笑了,“好好好,我看他要怎样才能进我雨墨姐姐的家门。”
白宸却是无处可去,谭鄞陪着自家女儿练枪法去了,南宫宸也自己悟剑去了。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啊,刚打算继续去喝酒买醉。一声冰冷冷的声音缠住了他的脚步,“怎么,这些年来你是只会喝酒吗?”
那熟悉的声音让白宸手足无措,转过头来望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冰冷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幽怨,但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
“芈儿啊,都这么,大了。”白宸绞尽脑汁想说出几句话来,话到嘴边只剩下了这一句。他慌忙的整理了下衣服,白芈却开口了,“我叫白芈,你的白。可是从我记事起,你就入了京城。”话中浓厚的指责让白宸心中的愧疚浓郁了几分。“女儿啊,我...”
“身不由己,对吗?”白芈突然大吼道,“十数年来,我像是燃烧殆尽的篝火,等着你回来!哪怕是一纸书信也好,几句宽慰也罢,每次都只是让人传一句安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点你一点也不关心我和我母亲吗?”白芈的眼中闪烁着泪花,“泽叔,谭叔,哪怕是世亲大伯,不时都有书信,却都在为你开脱!你倒好,一人乐的逍遥自在,偌大的教门甩给我母亲,若非我成长的早,母亲岂不是要在那位子上撑到老死?”
白宸想伸出手去擦拭白芈的眼泪,手忙脚乱的,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白芈素来以鬼面示人,行事诡异,江湖中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更不谈此时此刻如同孩童般的模样。
白宸还想再多说什么,白芈却从腰间掏出面具,戴上。冷漠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若想逃避,亦或是拼了你这条老命去帮泽叔,都行。但不管你做了什么,都弥补不了这些年你对我跟母亲的伤害。”说完便一跃,消失在茂林中。
白宸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险些瘫坐在地。谭鄞过来,拍了拍白宸的肩膀,“没关系,至少她对你发泄出来了。有的是时间慢慢弥补的。”
白宸却自嘲的笑了笑,“我自诩是那逍遥之人,却是抛妻弃子之辈。哪儿来的时间,只怕是入了土,到了黄泉路上,才有时间吧。”
谭鄞思考片刻,说道,“老雷还有两个月就要办群英宴了,到时候你可以抱病推掉,左右让小李带着你徒弟去就好了,这一来也有三四月的时间,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了。这两个月你那徒弟就交给我吧,毕竟是芊羽的孩子,我也不会藏着掖着。”
白宸的眼中有了光亮,“好,就按你说的来。”想当初自己也是死皮赖脸才追到了雨墨,大不了再来一次!看着白宸得意洋洋的眼神,谭鄞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果不其然,前脚颓废下去的白宸,后脚就跑到云雯阁守着雨墨去了,推开门被泼了茶水不说,还被雨墨一软剑险些把半边头发削了去,但白宸越挫越勇,竟连徐雯都有些动容了。
“诶,姐,要不就原谅原谅老白?你看他这模样,比我揍他的时候都惨了好几倍!”雨墨却是淡淡说道,“他若是这样我就原谅了,岂不是以后更加猖獗?”
还不待徐雯接话,白宸却是笑哈哈的,“媳妇儿啊,有你这句话就行!能原谅把我咋的都行,让我做公公都行!”
徐雯看向雨墨,却发现她的耳根都红了,打趣道“是被那声媳妇羞得还是公公羞得?”
雨墨咳嗽了下,“没有,天气太热,楼里不透风。”
好嘛,初秋都过了,还热呢。徐雯一个大大的白眼。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雨墨和徐雯天天都黏在一起,引得谭鄞对白宸都颇有微词,这追妻都弄得自己跟自己媳妇儿都没时间过两人世界了。但看到白宸一次次被雨墨弄得浑身狼狈不堪,也是闭上了嘴,默默给白宸祝福。
在谭鄞的训练下,谭韵儿跟南宫宸的武功都是增长不少,更不说南宫宸本就隐隐有入境之势,终于在某天的清晨,入了那少泽人境,也算正式踏入了习武之路。谭韵儿也是跺着脚说不公平,这下好了,每天的你追我赶,终于成了单方面欺负,谭韵儿也是气不过,谁知道也莫名其妙的入了境。南宫宸好日子还没过几天,两人又开始了你追我赶。
三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这一天道宗依然跟寻常没什么区别,突然远处传来像雷鸣般马引得那道宗的鹤群都盯着那个方向,近了,弟子们定睛一看,却是沙尘滚滚,看不出什么明细来。待到那马蹄声愈发强烈,弟子们这才认出,这马儿是那烈火堂独有的姣马,日行千里,蹄声如雷。
“烈火堂,雷志佑!”那首当其冲的一人,眉目如刀削般,嗓音如雷,身材魁梧,背上背着硕大的盾牌,随行人皆是红衣现马,让人一看就精神抖擞。
“雷兄好久不见。”那道宗大师兄李坤瑞站了出来,正是那天让谭韵儿继续的男子,两个人都是门派的第一,见面便是刀锋相向,李坤瑞挠了挠后背,却是在摸着那腰间的追云棍,雷志佑也是冷笑了一声,刚打算拿起盾牌打一架的时候,看到了李坤瑞背后的人,赶紧下马,行了个礼。
“谭叔好,我父亲叫我跟您问个好。”那走来的一行人,不就是谭鄞他们吗?
“这小子,是志佑吧。”白宸本不想出来,奈何雨墨跟着徐雯,徐雯跟着谭鄞,自己也只能跟着出来了。
雷志佑倒是忘了白宸,直到看见白宸屁颠屁颠的跟在雨墨身后,这才记起来,“原来是白师叔,刘师婶也在啊。”
徐雯一挑眉,“怎的,看不见我?”
雷志佑挠了挠头,“哪儿敢呀我,我这不是怕岳母对我不满意要打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