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霁日与张英稷看向李元逊的双眸,一时竟是看的痴了。
纯粹的黑色眼瞳却显得无比妖异,像黑洞一样深邃,让人一眼望去就忍不住沉沦……
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孟霁日脸色陡变,从身后扯下一个冰裂纹的铃铛,只见铃铛上的风铎就如同癫痫发作一般疯狂敲击着铃体,薄薄的铃体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这是,白熙雨在求援,逆鳞出事了!”孟霁日勃然变色。
“逆鳞,那个号称‘无撄其锋’,最为危险的势力吗?他们为何要向你求援?”李元逊的双眸恢复了正常,但气息尚未恢复平稳。
“不是向我求援,而是向凤歌求援。我们虽然和逆鳞没什么交集,但它现在可不能有事。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它若出事,很可能引发一场浩劫。”孟霁日脸色凝重“多事之秋啊,我们很可能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谁有能力让逆鳞不得不求援?其他几方密约者?还是山海盟?”张英稷疑惑道“逆鳞可是收拢了无数‘逆’的组织,便是对上山海盟也能扳扳手腕,哪那么容易出事?”
“白熙雨求援,事情不可能是出自外部。这次,是内乱。”孟霁日喟然长叹∶“白、鬼、周生三家家主,坐不住了。”
张英稷一愣,无语道“周生家好歹是上三家,实力雄厚,有野心很正常;白家虽看似平庸,但家主白星牧心机深沉,颇有城府,在下四家中最善谋划,也算有资本;可鬼家……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就这等的人也想踹窝子?”
“的确是踹窝子,鳞主此次遭了暗算,对三家来说是个契机。况且出手的可能不止三家,其余的五家,还有猰貐,都可能来分一杯羹。”孟霁日颇感头疼。
“妖孽狰狞百鬼行,九幽十类尽除名。他们一旦出手,便定然是不死不休。”李元逊淡然道“既然走出了暗处,就让这世界看看,谁在这个时代搅动风云!”
孟霁日与张英稷对视一眼,“好!”
而此刻,在山海界东域,晚夏城。
一个形容枯槁,戴着斗笠的男人坐在一家茶棚下,慢悠悠的沏着茶。而茶棚四周,满地残红,随处可见尚未瞑目的尸体。而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脖颈处有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
“不愧是周生家的,这一手血骨葬花针让我都有些害怕了。”带着几分玩味的话响起,斗笠男子头也不回扔过去一个茶碗,碗中的茶水撒出,竟是没有一滴落地,在半空中便化为一枚枚细针的样子,全部飞向来者。同时,还有一声怒斥∶“白安若,不知礼数!”
来者丝毫不见惊慌,手中事物在地上一顿,霎时间就震碎了所有的针。仔细看去,那是一根长有七尺,刻录了不知多少道符印的佛家锡杖。杖头处呈莲花状,挂了八个铜环,时不时的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而此人的面容却是颇为精致,眉眼如画,鼻若悬胆,面如冠玉。身穿一袭淡鹅黄色的锦衣,端的是俊秀非凡。
“周生衍,还是用你的血骨葬花针吧,你这一手最多对付一些软脚虾,对我没用。”白安若冷笑。
一枚细如牛毫的针飞出,针尖乳白,直刺白安若心口。白安若锡杖一横,就把飞针截了下来,飞针落地之处,周围鲜红的地面忽然就变成了黑色。
“血骨葬花针,百炼精钢所制,针上喂毒,中者活不过三息。鲜血如花瓣飘洒零落,故名血骨葬花。今日得见,方信传言为真啊。”慵懒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周生衍定睛一看,却看到两个少年走过来,说话的那个身穿宝蓝色暗纹夏衫,腰系白玉腰封,玉面朱唇,眉如墨画,鼻梁高挺,身上还配有两柄长剑,再加上那一双明亮的黑眸,风姿卓绝,便是去了山水甲天下之处,这份风姿也压得过湖光山色,竟是如此俊秀飘逸。
旁边的少年则是头戴锦澜玉冠,身穿玄色滚银边锦袍,对襟领镶银纽,腰坠锦囊玉佩,青绶金穗,一副贵公子打扮。面如傅粉,唇若涂脂。但看起来却是死气沉沉,眉宇之间略显颓丧。身上也没有佩戴兵刃,赤手空拳,与其说是人,倒更像是一具傀儡。
白安若锡杖轻轻一甩,一个铜环便打向佩剑少年,未曾想少年一剑就劈碎了铜环,如汤沃雪。
星辰陨落只为铸就挥剑一瞬。这句话白安若曾听过几位用剑的长辈说过,却始终不明就里。而今日看到这一剑,才明白何为挥剑一瞬。
她不由得看向少年所佩的双剑,只见一柄剑长约三尺四寸,寒光四射,精美绝伦;另一柄却是罕见的蛇腹剑,看似不过三尺,但是若剑刃松脱,谁能说的准这把剑有多长?
但是,蛇腹剑!
逆鳞鳞主亲卫之首,缪姝晗的独门武器!
白安若心头一震,正待挥杖时一枚银光闪闪的葫芦形挂坠正打在手腕上,锡杖脱手坠地。随即便是一个柱体兜头砸落,声势骇人。
周生衍伸手一抹腰间,三根血骨葬花针早已出现在指间,正待出手却感到一股杀气死死锁定着自己。是缪姝晗,他可以断定,只要自己的针脱手,缪姝晗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剑。以缪姝晗的实力,完全可以在挡下血骨葬花针的同时斩下自己的头颅!
“砰!”白安若头颅竟是被砸的爆碎,红白之物流淌满地,而砸碎其头颅的正是那个赤手空拳的少年,他手中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转经筒,在他手上却用出了千钧重锤的气势。而打落白安若手中锡杖的葫芦,正是这个转经筒上的挂坠。
逆鳞鳞主亲卫第三,假禅师南宫望!
“两位来,是要杀了周生衍么?”
“我可以饶你一命,回去告诉周生家主,哪怕是流血的猛虎也是猛虎,再完美的鹰犬也只是鹰犬。”南宫望开口,却是铿锵冷硬的金石声。
缪姝晗拔剑出鞘,挥出一道凄艳的剑光,如迷蒙的月光,似飘动的细雨,若森寒的秋风,斩出一片血色。
一只断臂摔落,三根血骨葬花针犹在断臂指间。
缪姝晗收剑,转身离开。南宫望跟在后面。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一个黑影缓缓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