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一大早上就开始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的,好不勤快。
孟怀柚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动静,不是很清醒地抬手,扯了一下身上的锦被,用被角盖住自己的耳朵,企图用这一丝丝的厚重,来阻隔外面嘈杂且乱的脚步声。
可外面的声音太杂太乱了,她即使再想回避,也是无济于事的。
更何况,今天是她的成婚宴,即使再不愿意,她也不得不从被子里爬起来,跑外面去跟着父母应付家里四面八方来的亲戚,给父母一些脸面,省得丢了体统。
今天是三月初十,宜嫁娶,宜动迁。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上的头发因为睡觉姿势不雅,过分凌乱地趴伏在头顶和脸上,加上她面庞白皙,眼睛很大,一睡不醒,就有些呆愣的眼神,更加显得她娇俏可爱,像个瓷娃娃。
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房间走来。
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会是谁,她的房门就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身穿淡红色旗袍,肩上挂着毛草披肩的中年贵妇,就皱着眉头,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是她的母亲,是从她出生,就嫌弃她长相丑陋,长大一点,就嫌弃她脑子愚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亲生母亲。
看见孟怀柚赖在床上,居然还在发呆,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她黑着一张脸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孟怀柚的床边,眼神厌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赶紧给小小姐梳妆打扮,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会儿霍家接亲的人就要来了,万一人到小小姐又没起,是想让人看我们孟家的笑话吗?”
孟怀柚听了这话,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些害怕。
中年贵妇也不管她到底愿不愿意,对着身后一直跟着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给弄一弄之后,就一脸嫌弃地出了门房,跑去另一边安慰她的大女儿了。
青城梦见,一奶同胞,并蒂莲开两朵花,一朵娇艳欲滴,惹人怜爱,聪明伶俐,一朵天生愚笨,课业不勤,一无是处。
这是外人对于孟家两位小姐的评价,也是心里,孟夫人对于自己女儿的评价。
明明孟怀柚和孟怀栀是一奶同胞的双胞胎姐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从小乖巧懂事的孟怀柚,她还是最喜欢聪明伶俐,嘴甜的孟怀栀。
所以,府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第一个先送到自己的大女儿那里,只有大女儿挑剩下了之后,不想要了,她才去送给小女儿。
这样的结果就是,以至于后来当初霍家上门结亲,她都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大女儿推了上去。
后半天的荣华富贵,地位权利,唾手可得的一切,自己的大女儿本就适合,送她上去,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现在,她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脚步堪堪停在自己的大女儿房门口,好半天,她才走过去,轻轻敲门,推门进去了。
孟怀柚被人折腾来折腾去的,有一个时辰,下人才端着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从她房间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穿着红嫁衣,脸上画着淡妆,一脸懵的她,还有一开始跟在孟夫人身后,被孟夫人吩咐,好好收拾孟怀柚的张妈。
此刻,她板着脸,看着慢慢走出房间,并将房门关好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改刚才高高在上的模样,一脸心疼和担忧的望着床上坐着的女孩子,叹了口气,眼眶微红道:“小小姐,你,你真的要替大小姐嫁给霍家的少爷吗?老奴听说,听说他……”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先一步掉落在了脸颊上,老泪纵横。
听到身旁张妈的哭声,孟怀柚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着平日里很是疼爱她的张妈,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慰张妈:“张妈你别哭,我没事,张妈,反正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啊。”
张妈听了这话,哭得更加难过,为孟怀柚鸣不平:“老爷夫人怎么这样子狠心?明明你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他们怕自己的大女儿跳火坑,就不怕自己的小女儿过得不幸福吗?霍家的大少爷,可是战场上杀过人的啊,万一哪天小姐惹他不高兴了,他犯病了怎么办啊?小姐。”
孟怀柚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她身穿嫁衣,不好起身,只能半跪在床上,一边用手给张妈擦眼泪,一边环住了张妈的脖子,安慰她道:“张妈你不要难过,我一定会过得很好很好,我很乖的,等我嫁人了,我想方设法,把你要到我跟前,我带着你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受气了,张妈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你的,哪怕我最后身无分文,被扫地出门,也没关系。
她这样想着,搂着张妈脖子的手,更加紧了。
另一面,霍家院子里,霍老爷正吹胡子瞪眼,望着身穿军装,坐在院子凉亭处,翘着二郎腿单手拿马鞭有一下没一下抽自己手心的霍庭渊,愤愤道:“你赶紧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赶紧带着人,去孟府结亲,这婚事是你爷爷生前定下的,不可违背,你这个不孝的兔崽子,别在这磨洋工拖延时间。”
坐在凉亭石凳上的青年,听着面前他爹不知道第多少次喋喋不休的话语,掀了掀眼皮,无语道:“当初又不是我想让爷爷订的,你们谁让订的谁去不就是了吗?而且我连孟家大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您就让我娶她过门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得让媒人相看相看见个面才行啊,你这不强买强卖吗?”
霍老爷眼见说不动这小子,眼睛瞪得更大了,没好气道:“你到底去不去?你信不信我把你爷爷牌位请出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霍庭渊什么都不怕,最怕他爹拿他爷爷牌位说事,只能硬着头皮,叹了口气道:“行你是我亲爹,我去还不行吗?不过我可事先说明白,要是我不喜欢这孟家大小姐,那么以后二姨太三姨娘的,我可照娶不误,她就算忍不了闹脾气,你们也得受着。”
气的霍老爷子当即抬脚,踹了他一下,把这胡言乱语崽子,一脚踹出了霍家,让他赶紧滚犊子。
霍庭渊见他爹气得不轻,拉过门口副官塞到他手里的马缰绳,长腿一跨,翻身上马,哈哈大笑着,带着一群人,朝着孟府的方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