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双眼睛深情又哀伤,看得出他并非伪装。
紫嫣不是个藏得住话的,眼前男子是她曾喜欢过又伤害过她的人,而今对方翻起旧事,紫嫣哪里能不说几句发泄心中怨气。
“现在这般深情,当初想什么呢!”
“我那时真心待你,想与你共度余生,你母亲一句侧室执掌中馈可知我家人多不满。家人都劝我放弃,可我执意不听,与我而言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这点委屈我受了。”
说起往事紫嫣怒气上头,“我为你退步,可你们呢?得寸进尺又提出妻妾同娶。”
“是,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爹娘意思跟你无关,但你任由他们作践我,全不替我说句话,要我一再退让。我打了林家仆从,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冲我发脾气,你那个时候想什么呢!”
当日二人不欢而散,她在楼上坐了一下午,那时的她多希望男子能回来。
“只要你能回头,哪怕哄哄我,我都能跟你继续坚定走下去,可你头也不回走了,从那后再也没出现,而后便娶了林氏为妻。”
紫嫣嘲讽地看着男子,“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知道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多可笑多可恨吗。”
“我只问你,若林氏温柔和善,你们怕早就夫妻恩爱了,这会儿还能想到起我吗!”
紫嫣的话梁绍听得揪心痛苦。
“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对,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是因此这些年放不下你。”
那时候的他年轻啊,只知孝道当先,而今人到中年才觉年轻时的迂腐。
若当时能坚持争取一把,也不会被遗憾折磨多年。
再看回面前女子,梁绍心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过去都是我的错,现在局面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明白你我今生无缘,只是余生不长,我只希望能和你多一点时间相处,珍惜每一次见面,哪怕是以朋友身份。”
……
后来日子里梁绍日日关注着紫嫣,只要紫嫣出门必能遇上对方。
这一切还是被细心留意的清音察觉了。
“你不觉你们见面有些太频繁了吗?”
“我声明啊,我可没主动找过他。”紫嫣率先亮明立场。
见姐姐又要说教,紫嫣好言解释,“行了,长姐不用太紧张,我和他就是朋友,而且每次见面都是白日大庭广众,你担心什么。”
清音叹息,“我知道,也许你们现在没什么,但人与人就怕长时间相处,处着处着有些东西容易偏离。”
清音的话又引得紫嫣一番惆怅。
说来与梁绍再次重逢后她是真没想过什么,只当对方做个老相识。
而一次次面对男子深情目光,年轻时二人点点滴滴也随之出现,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围绕在两人间。
直到又一日紫嫣收到梁绍邀请,约她明晚湖心游船。
月影湖夜景优美,所有出行船只都是私人包揽,此去少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先前二人见面都是在道观之类大庭广众之地,近来二人关系缓和,这回梁绍约至此意味着什么,会发生什么,紫嫣心知肚明。
攥着手中信件,女人陷入沉思。
待字闺中时,心中所期的丈夫便是才华横溢的翩翩贵公子,至今不曾有变,但命运使然,终嫁了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丈夫。
时至今日她也没有爱上家里丈夫,对于陈武,紫嫣更多的是感动,亲情守候。
紫嫣不认为自己婚姻不幸福,可,总是有遗憾。
真要说她此生喜欢过的男子梁绍绝对占据第一。
长姐说她此生没体会过爱情,这句话时常在紫嫣脑海出现,家中几个姐妹与各自夫婿夫妻恩爱,作为唯一一个没得到爱情的紫嫣怎能不遗憾。
本以为此生也就这么过去,可偏与旧情人重逢了,偏偏他对她余情未了。
沉思间妙仪蹦蹦跳跳来到房间,打断了紫嫣的思绪。
不动声色地将信件收入袖口,恢复平日神色。
“又去找元铮了?”
“对呀。”
妙仪坐在椅子上,拿起果子吃着。
看着女儿眼角眉梢洋溢的甜蜜,紫嫣恍惚,“瞧瞧你多幸福,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守。”
听出母亲语气里的羡慕,妙仪乐呵呵道:“娘亲也幸福啊,爹爹对你那么好,百依百顺。”
“对我好,百依百顺就幸福了吗?”
“那当然了。”
紫嫣好笑,“若是这样,你为何不接受太子表兄?”
“虽你对他没有男女感情,可他喜欢你对你好呀,嫁了他你也可以过母亲这样日子,还有富贵尊荣在身,你为何不选他。”
妙仪语塞,眼睛茫然的一眨一眨。
她何尝不知娘亲是因意外嫁给父亲,幼时便罢,而今长大了怎可能还看不出娘亲对父亲没有男女之情。
酝酿了好一会儿依然无言以对,低头吃着手中果子。
见她没话说紫嫣笑了笑,“所以呀,没有男女之情的姻缘你不想要,哪怕对方对你再好。”
年轻时每每抱怨自己姻缘,家人总用说教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动辄就是陈武对她多好多好,她该知足。
对于嫁给心仪男子的娘亲和几个姐妹来说,她们哪儿知道她的感受。
妙仪边琢磨边道:“娘亲说的也有理,夫妻两情相悦是最好,但若实在遇不到,嫁个喜欢自己,对自己好的人也是不错选择。”
“至于我。”妙仪嘿嘿一笑,“我遇到了两情相悦的人,既然有爱情可选自然是选择爱情了。”
“哪怕豁出一切我也要争取,就算最后没结果至少不枉此生,人嘛,总要奋不顾身一次。”
“是啊。”紫嫣怅然一叹。
余生还有多少,一辈子总要奋不顾身一次,哪怕只是短暂拥有,至少不留遗憾。
妙仪早早回房了,紫嫣又拿出信件,临摹着飘逸字迹,久久沉思。
翌日上午,妙仪来清悦茶楼寻知意,没多久时晏也来了。
“咦,大表兄又来了?”妙仪笑道,“这段时间表兄来得甚是频繁。”
时晏笑微微落座,“怎么,许你来不许我来?”
“当然不是。”
知意亲自给他们添着茶,“表兄大抵是这段时间公务不忙吧。”
时晏笑笑没回答,后又说起妙仪和元铮之事。
“早在燕云戍边时我便瞧了出来,只是不知弟弟何时也喜欢上妙仪,若早知道我就该从中调解,也不至于闹出后来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