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话锋一转,沉稳的嗓音闲适淡然,“若相府尚在,我必劝女儿以大局为重,而如今”
“我宋家门庭已败落,我亦是戴罪之身,此情此景,我们还在意什么家族颜面。”
向母笑意僵在嘴角,婉如也意外地朝父亲看去。
“我官场半生,曾高官厚禄,亦曾声名败落,北上一行艰难险阻,跌宕起伏间早已想通。”
宋父云淡从容,“什么名声颜面,都是虚浮。”
“人活着,平安康健,开心最为重要,我如今身外无物,有的只是身边亲人。”
看向女儿,宋父面容慈爱,“我余生所求,只是女儿们平安喜乐。”
婉如未想到父亲会这么说,对上父亲信任温软目光,婉如眼眶湿润。
向母状似不解,“亲家……这是何意?”
宋家这种曾钟鸣鼎食的书香世家,能不在意颜面?
想到那日妻子与女儿在屋里谈话,宋父惭愧,再看婉如时眼神柔软坚定。
“女儿只管遵照心意行事,自己拿主意,不论什么决定,我同你母亲都支持。”
婉如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家人温热的目光似黑暗深渊里照进的暖阳,让迷茫中的她看到前进方向。
短短凝神,卸下一身愁眉悲凄,婉如定下心,看婆母的眼睛不再闪躲。
“婆母说得没错,男子纳妾再寻常不过,我不能生养,更应为夫君张罗妾室,传宗接代,可”
婉如语气坚定,“实在抱歉,我宋婉如此生绝不与她人共侍一夫,这一点,永世不变。”
“你,你这!”向母瞪大眼睛。
这种违背礼教的话她也能说出来,还说着这么理直气壮!
哪个女人敢指一句不准丈夫纳妾,这是违背妇德不贤不惠,可她就这么说出口了。
原以为大逆不道的话,可现在说出来感觉也没什么了不起,婉如蓦然轻松许多,压在心头的巨石似一下子挪了开。
这种不被礼教束缚,随心所欲的感觉让她心神畅快。
何谓无欲则刚她此刻终于明白。
向母以为世家在意名声,一句颜面大过天,便能让自己妥协,可若她浑不在意,她便拿捏不成。
“天爷!”
向母愁眉凝聚,手帕抵在鼻翼下,带着哭腔,“这是逼我儿绝后吗!”
“这让我做母亲的如何是好,我怎么能对得住子珩父亲,怎能对得住向家列祖列宗!”
妇人捶胸顿足,捂着胸口痛惜。
向母这副样子婉如并未动容,淡淡道:“婆母放心,我亦知是自己有愧,自不会耽误夫君后嗣。”
向母懵了,“那这要怎么办?”
婉如暗暗吸了口气,轻声吐出两字。
“和离!”向母惊讶,“和离二字岂是随意说出口的!”
她虽厌恶这个儿媳,本心来说也巴不得将人赶出门,可这事儿绝不能出自她手,否则儿子必恨她。
真要和离,也得让儿子亲自处理,自己可不能做这个坏人。
事情发展超出掌控,向母招架不下,一句让婉如再好好想想,匆匆拜别。
“女儿想清楚了。”宋夫人问道。
婉如点点头。
跟喜欢的人分开她是难过,可看着丈夫跟其他女人缠绵生子,那种日子只会更难过,她宁愿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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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宸妃正倚在贵妃榻上小歇,听说儿子来了,忙让人招呼他进来。
看着母妃精神不振,宁王知道缘故,心里也闷痛。
自幽禁一事后,宸妃傲骨折了一半。
过往宁王是除太子外皇上最喜爱的儿子,甚至胜过七皇子,而在被人举报时,皇帝竟想都不想将人幽禁,无一点信任。
宸妃痛心,也看明白了局势,她是宠妃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皇家的无情超出她想象。
经此一事,宸妃大受打击。
听了儿子来意,宸妃眉头又蹙成一团。
“宋清音是下堂妇,哪里有将弃妇迎回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儿子娶过两任王妃,一离一死,本就让人议论,再把废妻迎回,这实在,唉!”
宸妃头疼地捏着眉心。
宁王将清音曾为他所做一切尽数告知母妃,得知自己过去对那个儿媳的误解,宸妃也有几分愧疚。
“儿臣是这么想的。”宁王分析眼下处境,“父皇对儿子被禁一事心有愧疚,也许借着这份愧疚,父皇会同意。”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宸妃愁闷,“你别忘了,幽禁一事也能看出你父皇对你并非曾以为的那般情深。”
“以我对你父皇了解他是不会同意的,你若想事成,除非……”
宸妃叹息,“除非等太子继位。”
“新君继位,你若娶个高门贵女他不一定同意,但若娶个没有母族势力的王妃他绝不会反对,也许那时会有一线希望,当今天子在位期间就不必想了。”
这些道理宁王也明白,他原也想静等时机。
可今早听到手下人带来的官媒那边消息,他是再也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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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如这边刚安定下来,清音和云轻两人便垂头叹息归来。
“去官府报备个婚书有这么难吗?”
云轻一进门就唠叨,“那么多人成婚都能顺利办了,怎到我们这儿就这么麻烦!”
云轻祖籍在江南,虽在京城定居多年,但官媒给出的话是:男娶女嫁,必须要到男子祖籍所在地官媒报备。
宋父摸着胡须,“以前官府确实是这么要求,但近些年来对此已放开,不再严卡,难道是我久不在官场,对时下境况不了解?”
清音没有说话,这趟的不顺利她堵心但又似不那么意外。
若没有猜错……
女人的直觉很多时候都很准,她的一切或许真都在某人眼皮下。
清音在这里陪着双亲,酒楼还需看管,云轻先走了一步离开。
到酒楼时正好遇到前来的宁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江云轻本就不痛快,此时更不想搭理这人。
知道他来此定是找清音,江云轻直言道:“姐姐没在,王爷请自便。”
少年略带不敬的态度并未惹恼宁王,他似知晓男子不痛快原因,甚是对这反应还有些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