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烬如约没有伤害八万西秦战俘。
在将他们遣送回国的同时,派出二十万驻军,由定国侯夫妇全权统辖,强势进驻西秦。
东陵驻军带着战俘们一路高歌,带着临时调拨的粮食,穿过西境,直入西秦国界。
称降不杀,献城不屠,投诚者每户可领三日口粮。
不烧杀强抢,不奸淫掳掠,战俘入境即可各自归家,耕田务农。
定国侯戍守西境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
他的军队所到之处,从未有半分逾矩,因为一旦被抓到,不管官职大小,都将处以严刑。
在他治下,驻军们收敛了过往的散漫,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丝毫不敢挑衅他的权威。
正如祁烬所料,西秦因为顾千殇的暴政征兵,导致国内各城镇饥荒爆发。
定国侯夫妇每拿下一个城镇,便将从东陵带来的部分粮食发放给百姓,因此,也如愿收获了百姓的拥戴。
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他们在寒冬到来的时候,率军攻入西秦王都,占领西秦皇宫。
那一日,皇宫最高处,迎风飘扬的西秦国旗落下,建国长达百年之久的西秦国彻底覆灭。
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西秦百姓拍手叫好,欢呼震天。
漫天飞雪下,左兆桁裹着狐裘,立在西秦皇宫最高的白玉台阶上,抬眼看着宫门外雀跃欢腾的百姓,悄无声息执起身侧女子的手。
由衷感叹,“我曾幻想过很多次率领军队杀进西秦皇宫,却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们身上的同款狐裘是西秦皇商特意献上的,轻暖舒适,映衬着男才女貌的夫妻二人,堪为绝配。
杨伶难得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冰凉。
“这样不好吗?”她唇边漾着温柔的笑容。
“千千万万的将士,终于不必再战战兢兢日夜戍守着西境防线,生怕让西秦人钻了空子,就连我们,也总算可以回……”
杨伶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好不容易等到天下太平,可以一家团聚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和离了。
冰凉的葇荑下意识往回缩,却被身侧之人紧紧攥住。
“回哪里?”
雪渐渐停了,低哑的嗓音从头顶压下来。
“当然是回天陵……”
“回天陵哪里?”显然,左兆桁不愿就这么放过她。
“……是啊,我在天陵,好像也没有家了。”她扬睫,大大方方地自嘲,“等回去论功行赏的时候,我让太子赐我一座府邸,想必不难。”
手腕忽然一紧,左兆桁拽过她,伸手用力地勾住她的纤腰,“没有家?”
他的唇近在咫尺,低哑的嗓音浓得化不开,“郝岩呢,好不容易等到母亲回来,你却不要他了?”
杨伶眼睛微微泛红,抿唇睁大眼,任由风拂干,声音一如往常淡漠,“他姓左,自该留在左家。除非,你不要他了。”
左兆桁无言凝着她。
任她如何推拒挣扎,手臂犹如烙铁,捁着她的纤腰不放。
“那我呢?”
他看着她睫毛上沾染的飞雪,一动不动,“我,你也不要了?”
杨伶瞬间停止挣扎的动作。
她眼眶又是一热,撇开脸,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是你不要我的,不是吗?”
“你问过我吗?”左兆桁眼底蕴着汹涌的浪潮,分不清是恼还是怒。
杨伶听这声音,便知他生气了。
可是,明明是他准备了和离书,他发什么脾气?
她微微抬眼,就撞进他暴风雨肆虐般的眸子里,忽然少了几分底气,“问?还需要问什么,你的和离书,难道不是写给我的吗?”
左兆桁捁在她腰际手忍不住缩紧,“你不问一句,便不辞而别,可想过我醒来会如何?”
另一只手慢条斯理,拨开她睫毛上那片雪花。
雪在指尖化开,露出指腹的纹路。
如同他们藏匿在心里的结。
“你离开的时候,心里可曾有半分在意过我的感受?”
两具身躯紧挨着,坚硬贴着柔软,散发着愈发浓郁的暧昧气息,仿佛回到了那热火朝天的一夜。
被他字字句句的逼问砸懵了,杨伶怔然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左兆桁神色难得玩味,“现在知道着急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屈起的手指轻轻剐蹭过她蜜色的脸颊,带起一阵颤栗。
杨伶反手抓住他作乱的手掌,凝着他的眼睛,问得有些小心,“阿桁,你是像我一样,有苦衷的……对不对?”
左兆桁为人沉着内敛,在军中很多时候都是一板一眼。
他这样的神情,又反反复复地问,那封和离书定有内情了。
他不答反问,“你有什么苦衷?”
杨伶在心里骂了一声卑鄙,“你明明心里清楚。”
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一夜……
“我不清楚。”他的一只手臂还压在她后背,垂下头,挨近她的脸低语,“你与顾千殇是怎么回事,与祁天威和忠勇侯又是怎么回事,你若真那么在乎我,在乎安凌军的话,为什么又要答应他们任由西秦人夜袭军营?”
“阿伶,从前我觉得自己很懂你,可后来我发现我还没能认识全部的你……”他的嗓音低哑至极,蕴着哀伤。
“我想过放弃你的……”他的话,瞬间刺痛了杨伶。
“颜颜告诉我,祁天威想要对左家下手。我欺骗自己,写下那封和离书,与你划清界限,是对你最好的结果。”
他凝着杨伶泛着泪光的眼瞳,近乎残忍,却是实话实说,“事实上,那些都是借口而已”
“那个时候的我,决意放下你,也放过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