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药王谷后山。
晨风和煦,祁烬牵着左倾颜的手,漫步在幽然静谧的山谷林间。
“你想好了吗,将这份手札交给莫谷主看后,若写手札的人不是他,那这个世上就会多一个人知道,你并非皇室血脉。”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毕竟他们也不能杀了笛莫尘灭口。
祁烬捏了捏她的手心,神色淡若,“凡事总有两面,人生在世,也终须有所取舍。”
而且他觉得,笛莫尘此人生性圆滑,就算不是他的生父,也不会愿意与他为敌。
见他心思坚定,左倾颜也不再多言,两人沿着蜿蜒山路来到笛莫尘闭关所住的洞穴。
这一个月以来,随着边城重建和暂宿在药王谷的病患日渐康复,药王谷中的百姓越来越少。
祁烬又重新任命了一个颇有名望的人当县令,北境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井然秩序。
忙得脚不着地的笛莫尘总算得以脱身,将药王谷的重担甩给笛吹雪和杭雪柔,自己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躲进山洞里“闭关”。
两人走进山洞,门没有关半掩着,透过门缝能瞧见里头的人仰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
祁烬默了默,真心不希望这货是他亲爹咯。
左倾颜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忍着笑敲门。
祁烬却从门口墙角处拔了一条狗尾巴草,直接推门而入,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朝他鼻孔一塞。
“啊嘁!”
笛莫尘从榻上跳了起来,目露惊恐看着两人,用力地拍着胸脯,“是你们啊,吓死我了!”
毛茸茸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山猪野豹跑进洞里了……
“拜见谷主。”
开口不打笑脸人,左倾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立刻引起笛莫尘警觉。
“你这丫头,又弄坏了老子什么东西,说吧,看在烬王的面子上,算你便宜些!”
“今日我们来,是有要事想请教笛谷主。”
左倾颜上前一步,将揣在怀里的手札和译文纸笺递给笛莫尘。
“神秘兮兮的。”笛莫尘不以为然地接过,只扫了一眼,那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迸发锐意。
“这东西是哪来的?”笛莫尘盯着她肃然道,“莫非,你知道这日记中女子的下落?”
左倾颜不答反问,“敢问谷主,书写手札之人,是否就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口中的师兄裴半城?”
虽说她也看过师父的字迹,但这日记用的是另一种语言,书写方法全然不同,她实在无法判断。
见笛莫尘眼中满是警惕,左倾颜拔下头顶的玉钗递给他,“这支白玉流苏钗,与手札中所画一模一样。笛谷主若肯说出实情,我便也告诉你这玉钗的来历。”
笛莫尘神色渐渐缓了下来,沉吟着道,“没错,他就是前朝太子裴成。前朝覆灭后,他化名裴半城,创立了这药王谷,我这一身医术,也是他教我的。”
左倾颜忍不住诧异,“可他不是你师兄吗?”
闻言,笛莫尘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俩年纪差不多,他说喊师父膈应,让我喊师兄。”
这回不只左倾颜,连祁烬都忍不住嘴角颤动,险些憋不住笑。
笛莫尘假装看不见他们的笑容,撇过脸道,“他这个人十分奇怪,不但平时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就连医术也是另辟蹊径,与众不同。”
左倾颜似是想起什么,“你是说剖腹产子之术?”
“剖腹产子只是其中一种,他用一把刀子能治好很多疑难杂症,除此之外,他的针灸之法也非常了得。”
“可惜,我天资有限,无法将他的本事都一一学成。他说我不适合拿针,所以没传我针灸之法,没想到,竟是因缘际会地教给了你。”
左倾颜有些汗颜,心道,这辈子师父可没有传她针灸之术,要是以后见了面,这慌不知该如何圆过去。
笛莫尘叹了口气,“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说说,他一直在寻找的这支玉钗,为何会在你手上了吧?”
左倾颜接过他手里的玉钗,重新簪上,巧笑嫣然道,“这是烬王殿下送给我的,也是兰嫔娘娘的遗物。”
此言一出,笛莫尘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祁烬。
“是你母亲的东西?”
祁烬颔首,不徐不缓开口道,“我母妃兰嫔是从北境逃往天陵的难民,后来被卖入宫中为婢,被父皇酒后临幸,八个月后早产生下了我。”
这还是祁烬第一次在人前讲述自己的生母,也摊开了他生死攸关的秘密。
“所以,你们是怀疑,兰嫔就是挽兰,而烬王就是……”
笛莫尘仿佛听到自己的心狂跳如擂鼓的声音。
烬王的身世,他半点也不想听啊!
一个闹不好,是要脑袋搬家的,毕竟谁都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所以我们过来,请笛谷主解惑。”祁烬淡声道。
笛莫尘忍不住纳闷了,“你们为何觉得,我会知道这些?而且,手札中并未提及裴半城的名字,只说到前朝太子裴成,你们怎就笃定这两人有关联?”
左倾颜与祁烬相视一笑,慢悠悠道,“这还得感谢少谷主。”
“多亏少谷主认出了我的玉钗,为了取信于我,又诓骗我说,这玉钗是他师父送给师母的定情信物。他所说的故事,恰好与手札所述大同小异。我们这才敢肯定,您就算不是当事人,也该是知情人。”
虽然当时笛吹雪说的是“义父”,可是,暗戳戳误导她们,又故意不解释清楚的人,总该付出点代价吧?
果然,笛莫尘眉心疯狂抽搐,只差没破口大骂。
大雪这个混账
他一生未娶,哪来的便宜儿子?!
这时药王谷内,被十几位长老留在议事堂,好几个时辰脱不开身的笛吹雪,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坑了一把,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有些茫然望着窗外。
谁在骂他?
该不会是那撂挑子的臭老头吧?
他哪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