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风强撑着抬起头,她还是从前的样子,一身红裙如火般明艳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溢满仇恨,清冷无伦。
“倾颜你到底怎么了?”林染风哑着声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似有天大的委屈。
从前,她就算是与他有争执,也不过是怒斥几句。而且他们之间的婚事,早已得到了老侯爷的默许,为何倾颜今夜如此恼怒?
他恍然想起追来之前大哥差人传来的口信,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倾颜发现了什么?
“我的事就不劳林二公子费心了。”
左倾颜神色漠然转身,一滴泪无声滚落,如他们之间的情意,消散于黑夜之中。
仔细回想起来,定国侯府的悲剧,似乎就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她与尚书府大小姐殷恬恬向来交好,今夜,殷恬恬哄着她喝了几杯酒,她感觉头脑昏沉,殷恬恬让婢女扶着她到棠贵妃寝宫休息。还没走到寝宫,她已经不省人事。
前世当她酒醒之时,木已成舟,她与林染风定下婚约不久,向来对她恩宠有加的棠贵妃,因私服避子药,被皇上打入冷宫,而告发的,正是林家!
祸不单行,棠贵妃失势后,边境传来兄长重伤的噩耗,祖父病倒,御林军在定国侯府搜到了大批屯着的兵甲铁器和往来信件,户部还查到了大哥在边境购置大量战马的交易契约。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东西都装在林家送聘的箱子里!
他们利用了这桩婚事,堂而皇之将证物送进来,让定国侯府百口莫辩。
一道圣旨落下,定国侯府一百三十多口满门抄斩。唯有她,被那个人救下,远走他乡十载
她忘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右相林锦作为监斩官站在刑场正中央,历数定国侯府莫须有的滔天罪行时,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而林染风,自她被抓进大牢到问斩,长达两个月时间,从未现身看过她一眼!
林家的筹谋,林染风知道多少,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经历过前世如梦似幻的一切,她再也不是那个失贞后一蹶不振,仓皇而逃的左倾颜了。她定要弄清楚今夜之事!
出了寝殿,她侧耳伏在地上,听着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环顾四周的环境,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与前世不同了
这里,不再是祁衡的寝殿!
她心中一震,那个人到底是谁?
甩了甩脑袋,掠过脸红心跳的一幕,今夜的局实在是疑点重重。
四皇子性格暴戾,阴狠好色,被他折腾过的女子几乎是遍体鳞伤,身份低微的婢女侍妾,保不准连命都没了。
看着自己还算完好的身子,那人断不会是祁衡。可是,想要害她的人,必然还在祁衡寝殿!
她悄然来到祁衡寝殿之外。寝室里传来婢女凄厉的惨叫声,殷恬恬在祁衡寝室门口来回踱步。
火急火燎的怒骂声传来,“一群废物!连一个中了药的女子都看不住,快去给我找!再找不到人,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送进去伺候殿下!”
“是,小姐…”婢女慌乱提着灯笼四散开来,很快寝室门口只剩一个殷恬恬。
树影下,左倾颜唇角缓缓勾起,老天还是公平的,虽然失了贞,可至少,让她有机会将定国侯府的悲剧扼杀于萌芽之中。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悲剧的开端。
殷恬恬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等了一会还没有婢女回来复命,低骂了几声,又似觉周围寂静得可怕,双手抱臂用力搓了几下。
忽然,她似有所觉,猛地回头,重重的手刀却更快一步落在她后颈!
她脑海里映入一脸俏丽的娇颜,来不及张嘴哀嚎,就陷入了黑暗。
左倾颜无声托住昏死过去的人,甩了甩剧痛的手,鸡脖子真硬!
可惜上辈子不离手的针匣没跟着重生回来,用一支银针可以解决的事,非得逼人家用暴力。
将祁衡的房门推开一条细缝,漆黑之中飘来浓郁的麝香味和靡乱的气息。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瞅见里面的婢女喘着粗气,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刺鼻的麝香味顿时让她鼻子发痒,“阿嚏!”
她心里一惊,这时,房里忽然传来沙哑阴沉的声音,“恬恬,不是说要把左倾颜送过来吗?人呢?”
祁衡这厮,果然跟殷恬恬私底下勾结上了。
要不是亲耳听到,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多年交好的闺阁好友竟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既如此,她便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左倾颜目光微冷,让殷恬恬柔软的身体趴在门边,捏着鼻子将她的声音学了七八成,“殿下,我站了许久,有些累了”
门内沉默了片刻,传来一阵低笑,“恬恬今夜确实辛苦了,既然累了,便也进来歇歇脚吧。”
门缝里伸出一只节骨分明的手,不容分说将殷恬恬拉了进去!
左倾颜沉着脸退开几步,不久,房里传来男女的情靡之声。想起前生定国侯府满门被斩的惨状,她的心一点点变得坚硬。
“谁在那里!”身后突然传来侍卫的厉喝声。
左倾颜心中一凛,暗叫糟糕,转身朝树影中快速跑去。
刚刚殷恬恬见到她的脸了,待会儿醒来,只怕还有一场硬战要打。若被抓个正着,她便是百口莫辩了!
左倾颜一步三回头,攥紧了腰间的长鞭,快步走在宫灯幽暗的御花园中。
“谁在那!站住!”急促的脚步紧随而来。
走了一段路,身后嘈杂的脚步逼近。
忽然,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花坛栽去——
一股力量揪住她的后领,稍稍一提,她被拥入一个冬日寒雪般清冷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