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柯在卫生间洗澡。
洗发露浸湿了他的黑发,绵密的泡沫遮挡住视线,他闭着眼哼歌,朝后上方摸索着,想将淋浴头拿下来冲洗。
手下是墙壁冰冷的瓷砖,他往上一点,摸到了粘腻湿滑的触感,再摸索一会,能感受到手心的一团杂乱毛躁的长发。
他将手收回放在鼻尖闻了闻,清新的柠檬味洗发露下,传来阵阵腥臭味。
他摸到的东西是个长着长头发的脑袋,这颗脑袋现在正在淋浴头的上方。
他摸索着将水关闭,还能听到“嘀嗒、嘀嗒”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那颗脑袋在渗血,血珠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他是闭着眼的,四周一片漆黑,听觉便被无限放大,他甚至感受到了血珠打在他的脸颊。
他又将淋浴头打开,将手上的血洗掉,又将头上的洗发露清洗干净,从一旁的钩子上拿下毛巾擦脸。
别看他这么镇定,其实死了好一会了。
他穿好睡衣,拿着毛巾擦拭濡湿的头发,睁开眼睛。
嗯,裤子穿反了,正常。
嗯,满地的血,正常。
嗯,鬼脑袋,正常。
等等,他刚刚是在用水洗澡,不是在用血洗澡吧?
程凌柯一拍脑袋,觉得自己神经真的不大正常了。
他看向淋浴头上方的那只“鬼”,出声询问:“你为什么只有一颗脑袋?你的身体呢?”
这只鬼死前极为痛苦,面部紧绷,眼神空洞,她的嘴张到了极限,像在无声哀嚎。
程凌柯凑近几步观察她,发现她的舌头在生前被割去了,这是只哑鬼。
想到冰箱门上的便签,他决定在卫生间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线索。
卫生间很拥挤,大概六七平,却放了一个蹲坐式的马桶、垃圾桶、洗衣机和浴缸。
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查的,忍住恶心将垃圾桶翻遍之后还是一无所获,他把目光转移到了那只鬼的身上。
她的嘴依旧大大地张着,嘴周的肌肉似乎要被撕裂,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在努力地瓮动嘴唇,似乎想说话。
可惜,她说不了话。
他屏气凝息,扯着头发将这颗脑袋拎起来,在它后面的墙壁上找到了新的便利贴。
“我不敢逃跑了,我不敢逃跑了,放过我……”
【恶鬼残念(r级道具):是某只恶鬼死前的标记?】
【道具介绍:恶鬼是只好鬼还是坏鬼呢?真是令人苦恼呢~】
恶鬼是只好鬼还是坏鬼呢?
好鬼的话,他应该相信他们的话,坏鬼的话,他们在引诱自己死亡?
他走出卫生间,现在是21:00,客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惨白也薄淡。
温峤和江序在干什么?
静下来,他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明明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她的身影却总在脑海浮现,挥之不去。
算了,回卧室吧,看看床下那只鬼有什么线索。
他躺到了床底。
并不是想占用那只鬼睡觉的位置,他只是推测便签会出现在床底板这里。
可惜没有便签,他拿出小手电照亮底板,却在上面看到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划痕。
有些痕迹带着干涸许久的血液,这些痕迹深浅不一,却遍布了整块底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忙爬出来推开衣柜,在层层叠起的衣物下发现了一块木板。
他又仔细搜寻,在衣柜两侧发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长木板,这些木板的一侧也遍布了抓痕,不可渭不凄厉。
他蹲下身,将三块木板绕在小床的周围。
完美契合。
这三块木板和墙壁在床下围成了一处密闭的空间,像一樽棺材,而这樽棺材里,不知困住了多少的生命,他们拼命地用十指在木板上留下划痕,却没能逃得出去。
“哎呀,小程以前都不会帮爸爸妈妈的呢,你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可闹腾啦。”
温峤几小时前的话语犹绕在耳,不断地循环往复。
“我”一开始来到这个家十分闹腾,应该是想要逃离的,可是练习册上为什么会写“我喜欢妈妈,我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呢?
因为,“我”被买家看中了,“爸爸妈妈”觉得“我”有利用价值,开始对我好了吗?
时间还早,不能妄下定论。
程凌柯将木板收好立在床头,自己躺在窄小的床榻,腿微微蜷着,整个人裹进被子里。
他脑中梳理着发现的线索,没有一条线索指明如何逃离这个家,让人生出几分烦躁。
思绪浮浮沉沉,他又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24:00。
“砰、砰、砰——”
“拍皮球、拍皮球,夜半到了拍拍手;你一下,我一下,怪物杀人快快走;红花肠,白舌头,被发现了轻轻溜,溜不了,溜不了——咦?我的肠子哪去了?”
程凌柯听见了阳台传来的皮球打在地上的声响和诡异的童谣,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掀开被子下床,等他穿过客厅走到温峤卧室门口时才惊醒过来。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迷离的意识开始清明,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要去阳台,必须经过温峤江序的主卧,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小心翼翼地扭转钥匙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卧室里面很黑,他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鬼使神差的,他轻轻走到了温峤的身边。
她和江序离了一个人的距离,不过分亲密,二人神色安然,像是熟睡了,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味。
程凌柯放下了心,为她摄好被角又悄然向阳台走去。
他不知道,软和的被褥之下,温峤的手搭在江序的胸口,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阳台上,一只红得发黑的大皮球在墙壁处和他脚下不断跳动着,飞腾到半空又砸到地面,反弹起来,长了眼睛般飞到他的手上。
他没有犹豫,拍了拍皮球,将它传到对面。
皮球来回跳动着,这场游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未停止。
程凌柯皱眉,在又一次拿到皮球时不再将其扔到对面,而是将皮球放在手中摇晃几下,侧耳聆听皮球内的声音。
他用小刀将皮球扎破,爆破声不小,不知道会不会吵醒温峤。
皮球内部,一张便利贴摇摇晃晃地飞落。
“我被拒绝了……我要死掉了……”
墙壁处,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浮现,他的眼眶空荡,身前有一道巨大的口子,胰脏全被挖得干净。
小男孩看他扎破了皮球,浑身上下的皮肤渗出血液,整具身子好像开始溃烂,血肉模糊。
“你扎破了皮球!你扎破了皮球!你不是小柯,你不是小柯——”
程凌柯头痛地跟他解释:“我是小柯,真的,我们之前不一直在半夜玩拍皮球的游戏吗?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小男孩的尖叫更加大声:“阿姨不是带你逃跑了吗!你根本不是小柯,小柯已经离开这个家了!”
等等,逃跑?哪个阿姨,你说清楚点啊小鬼。
他还欲再问什么,身后便传来一声疑问:“宝宝,你又来阳台做什么?”
是温峤,她不知何时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