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陈婉溪点了一桌子的菜。她见清风衣衫破旧、孤身一人,不像自己还有两个丫鬟相陪,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苦,既然自己请客,总该让对方吃个尽兴。
清风这二十年每日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何曾被这般温柔对待,一时心中暖意盈盈,胃口大开。
明月看着清风的吃相,道:“一顿饭就被收买了,怕是接下来就要给人家当牛做马了。不过修仙之途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迈入的?我看这丫头没甚资质,定是撑不过选拔。”
清风听后问道:“那五峰仙门是如何选拔弟子的?”
陈婉溪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便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凡是去仙门拜师的人最后都留在了那里,没有再回世俗。想来是仙门的手段高深,只要心诚便可入门。”
清风知道这传言定是假的,若人人都能留下,天下修士又怎会如此少?那陈婉溪讲述的“留下”恐怕还有别的意味。
客栈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未到饭时,大堂里的桌子却都已坐满。这些人大多带着风尘仆仆之感,想来是五峰仙门收徒,都远道而来要试试运气。若世人对修仙都是陈婉溪那般想法,不晓其中险恶,吸引这么多人也不足为奇。
清风不知道这选拔到底真实情况如何,却断定不会这么简单。
“我怎么感觉没这么简单呢?”清风道,“陈姑娘,等到了选拔那天,我看还是小心点好,若是哪里不对,直接抽身,切莫贪图成仙得道这诱惑。”
邻桌,一中年女子独自喝着酒,听清风说出此话,顿时凑了过来。
“小兄弟,谨慎点确实没错。”女子压低声音道,“修仙者并非都如人们口中那般是善良高尚之辈,若是贸然求仙,怕是最后命都没了。”
清风看向女子,见其三十快四十的年纪,身姿绰约,颜中带媚,想来是消息灵通之辈。没等他开口,陈婉溪先道:“姐姐,人们都说修仙者除魔卫道,济世为怀,是天大的好人,怎么会是要人性命的凶徒呢?”
“妹子,”中年女子道,“听到的不一定准,谎话若有一个人信,自然也能骗到成千上万的人。看你模样应是富家小姐,与其碰那虚无缥缈的修仙之运,不如回家享福。”
陈婉溪一听回家顿时阴郁起来,道:“既然寻仙如此不好,姐姐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
“这几天来这里的,八成都是要去仙门参加选拔,”中年女子道,“我自然也不例外。”
清风看向她,习惯性地对明月道:“都快四十了,这也能修仙吗?”
“能,”明月道,“哪怕七老八十,只要有天赋,有人传授法术,都可以修仙。”
中年女子不知清风情况,见其出言无礼,便道:“好你个臭小子,我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你倒揶揄起姐姐的年龄了,快四十怎么了?我是丑了还是胖了?让你这小子平白嫌弃!”说着回到自己桌前,倒了杯酒闷声喝下。
陈婉溪见状,赶忙去挽住女子衣袖,道:“姐姐你别生气。”说着附耳轻声道,“他脑袋有问题,时常这般疯疯癫癫的,姐姐别和他一般见识。”
中年女子听后,道:“妹子,姐姐劝你一句,这小子虽然模样可以,可若脑子有病,还是离远点好,你莫一时糊涂,误了自己。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跟个疯子好?”
陈婉溪忽地脸一红,道:“姐姐,你想哪去了?我和清风也是刚刚认识,还……还不是很熟。”
“清风吗?”女子道,“确实疯。”
陈婉溪也自报姓名,又道:“姐姐怎么称呼?”
“林妃秀。”女子说完看向清风,“小子,以后说话注意点,女人家的年龄岂是随便乱说的,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当心以后光棍一条。”
清风虽被教训了一顿,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觉得能这样与人交流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这是他二十年里未曾有过的。
三人再次坐到一起,开始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陈婉溪与清风年纪相仿,未经人事,言语中透着单纯善良;林妃秀年纪最大,快四十的女人成熟而细腻,也算看透了人情冷暖,说起话来总带着些过来人的见解。陈婉溪爱听她说话,仿佛真成了一个仰望姐姐的妹妹;清风的经历没法讲出来,所以话很少,大多时间都是听与看。
他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林妃秀虽然气质相貌与明月不同,但两人神情偶尔会透露出相似之处。坚定、冷酷,带着仇恨。
天黑了下来,大堂里燃起灯。每个人都在谈论五峰仙门的事,有一些喝得高了,更是站到桌子上,说自己此番定能得道成仙,惹得其他人大笑。
其实这里每个人都渴望成仙,但成仙的目的却不同。有的是经历过妖魔之乱,便要修成法术降妖除魔;还有的是在世俗中不得志,便来这里寻个安慰。
这些其实都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想要长生,想要变得强大,一朝得道后便把别人踩在脚下,感受一下随意玩弄欺辱别人的滋味。他们把修仙者想象成品德高尚的人,可若自己成为修仙者后,便要把一切品德都抛在脑后。
“这里好吵,”陈婉溪道,“不如咱们回房好好休息,明日再聊。”
林妃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脸有些红了,可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妹子,你若倦了便回吧。”她道,“我不爱一个人待着,喜欢热闹的地方。”
“那我陪姐姐,”陈婉溪拿过酒壶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身后的丫鬟阻拦,她笑了笑示意没事。林妃秀一把将酒壶夺来,道:“妹子,若无心事,还是莫碰此物,否则很快就醉了。这里还有个疯子,当心他趁你醉倒发疯。”
两名丫鬟一头,很是赞同林妃秀的说法。
“清风不是这样的人,”陈婉溪道,“我相信他。”
清风见陈婉溪没缘由地信任自己,虽然自己也确无恶意,但不免为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担心。
“装模作样,”明月忽道,“我现在越看她越烦,徒儿,你替为师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