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面向元颢不卑不亢道:“这缘由有二,其一,小人自打出生就在教坊司内,直到八岁那年用小考第一奖励才换了出教坊司的机会,说出来也不怕笑话,小人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上都城,小人曾在书中读过我朝那些山川美景,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一见。”
“小人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但亦不想余身在这般度过,那与我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围城跳到另一个围城之中罢了。”
元颢抬头若有所思看着宋从安。
“其二,小人并不是有意要救殿下的。
元颢一直未说话,此刻终于开口:“什么叫……不是有意?”
“小人想提醒殿下遂大声呼喊,可那刺客来势汹汹,本想将书案推出去挡一挡,可不曾想竟被软凳绊倒,这才恰巧为殿下挡了刀……”
无人发话,宋从安也不敢抬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颢起身也跪在宋从安身旁:“皇爷爷,既宋艺学不愿那就将此事作罢,但无论宋艺学是否有意,为孙儿挡刀是真,孙儿想为宋姑娘求个恩典。”
“哦?”元帝捋须,打量元颢的眸子闪了闪:“你想为她求何恩典啊?”
“籍契,孙儿想替宋姑娘求一个新籍契。”
宋从安猛抬头,错愕不已望向身边男人,可男人从始至终都在未曾再看过她一眼。
再后来殿中发生的事情宋从安记不清了,只有那青衣少年郎背影印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
元颢没有等她,而是由皇帝身边苏公公将她送出了宫。
宫门外已不见来时那辆马车,却见青梧站在远处。
她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青梧四处瞧了瞧方上前行礼:“是子明公子遣人来教坊司让我在此处等候姑娘。”
说罢又悄悄扯了她衣角凑到她耳畔:“姑娘,子明公子当真是皇长孙殿下?”
还未等她开口,眼前忽人影闪过,一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宋从安看清人影忙向四周看去。
连风上前拱手:“宋姑娘,我家公子说这是谢礼,请姑娘千万收下。”
宋从安打一瞧便知那是房契遂上前:
“原是我欠殿下的情谊更多,方才在大殿之上又替我求了恩典,怎好再收殿下谢礼。”
“我家公子说姑娘收下这房契便会如姑娘所愿。”连风又将手中房契向上抬了抬。
“如我所愿?”
一直站在宋从安身后的青梧看到房契眼都亮了,忙恭敬地上前接过房契接过。
“青梧!!”
青梧一怔愣在当地疑惑看向宋从安:“姑娘?”
连风见状忙行礼:“既宋姑娘收下了,小人便告退。”
见男人要走宋从安也顾不得其他忙快步上前:“连大爷且留步。”
“宋……姑娘还有何事?”
宋从安福身缓缓吐了口气:“从安愚钝,不知殿下所说‘如我所愿’是指什么?”
“可公子只说了那句并未再说别的。”
宋从安咬着唇角不知再想什么,连风轻叹:“宋姑娘恕小人冒犯说些心里话,您为何不愿呢?连风跟在公子身边七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对女子有意。”
“娘娘所作所为公子也是今日进了宫才知晓,娘娘以姑娘性命相逼公子才答应同时娶傅二小姐进府,姑娘可知公子求的旨意是娶您为妻啊!”
宋从安嘴角张了张半晌才回神:“是从安辜负了殿下情谊。”她冲连风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
“宋姑娘!这到底是为何啊?”
她深吸口气走到连风近前,连风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见女子直直看向他双眼:“殿下很好,可我喜欢的是女子。”
连风:“!!!”
连风:“……”
……
连风回宫复命,却见宫中四下静悄悄的,书房大门紧闭,连陶禧都站在外头。
他冲陶禧勾勾手指,陶禧回头看了眼书房才跑到他近前:“连风大爷你可算回来了。”
“怎就你一人?其他人呢?”
陶禧扯着连风往院门口走了几步才悄声道:“呦!你可别提了,方才太子妃娘娘过来说要给傅二小姐下聘礼去少爷不愿,娘娘发了好大脾气让少爷闭门思过。”
又见他努嘴愤愤道:“要我说那个什么宋姑娘就是个不识抬举的,竟于金殿之上当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面亲口拒绝了婚事!少爷抬举她,她还真当自己是那些个公主小姐了?”
“唉!现如今娘娘逼着少爷娶二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连风轻叹:“好端端一桩喜事竟落得这般结果。”
进屋时元颢正坐与书案前看书,见他进来才放下书端起茶盏,那句“我喜欢的是女子”惊掉了连风大牙,此刻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公子。
正思忖之际忽听元颢淡淡道:“她没收?”
“回公子话,宋姑娘收下了。”
正晃着茶盏的手一滞元颢冷嗤,片刻后又问:“她……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宋姑娘说……宋姑娘说……”
元颢挑眉:“她到底说了什么?”
连风支支吾吾了半晌一咬牙:“宋姑娘说她喜欢女子。”
“呵!”
“亏她想得出来!我倒要看看她可有嫁人那一日!”
元颢嗤笑将茶盏扔在书桌上,只听“砰”的一声,茶盏应声而碎。
连风撇了撇嘴,那可是公子最心爱的茶盏啊。
……
要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皇宫的墙亦是如此。一个教坊司出生小女子竟拒绝皇长孙殿下求来的赐婚,不知怎的竟成了坊间笑谈的一桩奇闻,每当世人提起都要感叹一番皇长孙殿下的痴情,再痛批一顿教坊女子的无情无意。
而这事不偏不倚又传进傅氏耳中,傅氏气急却也毫无办法,她总不能让百姓们全都闭上嘴罢?
几日后傅氏强压着怒气去劝元颢,让他将傅二小姐快快娶进门好堵上悠悠众口,被禁足了好几日的元颢就是不愿索性称病谁也不见,可把傅氏气得够呛,最后还是太子出面去忠勇侯府下了聘礼这事才算过去。
而转眼间就到了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