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大脑根本不会思考,双腿也不听自己使唤,就是很诚实地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走过去。
沈星泽是很怕冷的,整个人卷在大棉被里,但睡姿还是十足端正。他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这么邀请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入住自己的被窝。
谢沉对上那双像孩童般纯真的眼眸,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和依赖,突然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哪怕仅仅是睡在同张床上,什么都不做。
他对自己越不设防,越信任,谢沉就越觉得自己心思太龌龊了,走到床边却犹豫了,特别虚情假意地问:“真要我跟你一起睡啊?”
沈星泽有些不明白,以为他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其实他也不喜欢跟别人睡的,从小到大他从没跟别人睡过,从记事以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星泽内心有一点点说不出的沮丧,从被窝里爬出来,想把床让给他,“那你睡床上,我下去睡。”
谢沉忙摁住他,“别,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快躺回去。”谢沉把他塞回被窝,掖得严严实实的怕他受冻。
“那你也上来睡......我往里面一点,不会挨着你的。”沈星泽往里边挪身子,紧紧贴着墙。
一米八的大床,两个男孩子睡也不会显得拥挤,尤其是沈星泽只占了小小一块地方,贴着墙,剩下的位置还能睡两三个成年男人。
谢沉不再摆那正人君子的谱,“那,我上来了?”
说着就抱着一床干净的被子上床,他没打算一人一床被子,而是想铺两层被子,两个人一起盖。他把被子铺在沈星泽身上的被子上,理了理,然后钻进他的被窝。
“星星,睡过来一点,别那么靠着墙。”谢沉扯了扯被子,想把他带过来,“天这么冷,两个人一起睡也暖和,靠近一点。”
听他这么说,沈星泽才一点一点挪回来,睡在他旁边,距离不到五厘米。
谢沉身上很热,像个火炉,热烘烘的,离得近一些沈星泽就感受到了,墙与谢沉,他还是更喜欢谢沉一些,墙冷冰冰的,而谢沉很温暖。
见对方幽深的眼睛在盯着他看,沈
星泽微笑了下,不知为何会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沉哥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如果这是一道数学题,他几秒钟就可以心算出来,但人际交往对他来说太难了,他想不明白。但就是很肯定,谢沉不会伤害他,所以很安心。
有点倦了,沈星泽与他道了声“晚安”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沈星泽睡觉认床,过年在爷爷家他就睡得不是很好。但很意外他在谢沉家完全没有,只觉得很踏实,甚至比在自己家的床上还更有亲切感,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却不知道枕边人在脑海里放肆地肖想了他一万遍。
谢沉无数次控制了自己想要抱一抱他的手,在被子下面,屡次伸出了手却被良心谴责,咬着牙不甘心地收回来,过了会儿却又忍不住想摸摸他抱抱他。
还好是冬天,盖着这么厚重的被子,看不到他□□下面的情形。
生理反应没法控制的,他几乎是在沈星泽邀请他上床睡的那一刹那就有反应了。在躺下来的时候,那玩意儿彻底站起来了,而且是收不住的趋势。
谢沉低低地呼了口气,忍得很痛苦,在沈星泽睡着之前,一动都不敢动,怕露馅。
等到枕边的人呼吸均匀,睡熟了之后,他才敢有所动作,手肘撑起上半身,探身看他。
沈星泽的睡颜很安静,眉头不再微皱,而是舒展着的,晶莹白皙的肌肤如美玉一般没有一丝瑕疵。美好,易碎,不可亵玩。
谢沉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庞。
他不敢看那片唇瓣,那是致命的吸引,可能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
“星星。”压抑的声音,哑透了。
他叫了他两声,如预想的没有得到回应,他俯下身,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
像献祭般的,虔诚,卑怜,义无反顾。
而后逃一般的跑去洗手间,零下几度的天气,站在淋浴喷头下面冲了凉水。
冰凉,刺骨,却能让人清醒,一边清醒一边沉沦。
想了一万遍。最后才解决出来。
-
早上沈星泽醒来的时候,谢沉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看了一眼时钟,时针指向十点。沈星泽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从不睡到这么晚,哪
怕是放假。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没有做梦,没有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大脑清明了,异常的清醒。
被窝里又暖和又温馨,沈星泽都有点舍不得离开,睡了一夜被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体温和味道,还有谢沉的。
以前沈星泽从不赖床,醒了就会马上起来,一日之计在于晨,从不会在床上浪费时间。但是现在,他好不想起。
沈星泽第一次犯了小孩子气,他心想,就赖一赖床吧,没关系的......反正,沉哥又不会骂他。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跳出来,让沈星泽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觉得自己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这个词形容他是很不贴切的,他其实从来就跟“恃宠而骄”四个字完全不搭边,但是......他现在就是有这个意思。
仗着谢沉对自己好,就为所欲为。
沈星泽当然知道,懂事乖巧的孩子是最招人喜欢的,所以他从不哭不闹,从不开口要求什么索取什么。
可当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容许你“恃宠而骄”一次,就不愿意再做那个懂事的孩子了。
沈星泽就这样,在床上多赖了半个小时,都没舍得离开被窝。
谢沉早早就起来了,是被某些不可描述的梦给惊醒的,醒来时已硬得不可收拾,逃一般地跑去洗手间。
起来后谢沉解决了个人事务,过了会儿才去做早饭。
早饭做完了,才回屋看看沈星泽醒了没有。他知道沈星泽是很自律的,早睡早起不拖延,每日起床的时间精准到秒。
他回屋一看,见沈星泽仰卧在床上,眼睛无聚焦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沉走进去叫了他,问他:“早饭做好了,起来吃早餐?”
沈星泽张了张嘴,“......”想说有点懒得动。
套用网络流行语,他真是恃宠而骄本骄了。
但好在他的自制力还在,很快做了决定爬起来,准备收拾床铺,叠被子。
谢沉让他不用收拾,反正还得睡。
其实沈星泽可讨厌叠被子了,但从小就养成了习惯,起床就一定要叠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像豆腐块。
一听不用叠被子,他马上就放下来,不叠了。
在沉哥家睡真好,能赖床,还能不叠被子。沈星泽心想,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睡。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院子外面都积了厚厚一层雪,树枝都被压断了。沈星泽出去一看,院子白茫茫的一片,银杏的枝条上凝着白霜,秋千架上裹着厚厚的白雪,像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
红墙配白雪,格外的美。
临江每年都会下雪,沈星泽应该是见惯不怪的,但却好像是第一次见雪一样,充满了新奇和兴趣。早上谢沉起来的时候,就把院子的雪清扫到一边,空出一道干净的路来,以免奶奶走过的时候滑摔。
谢沉带他去厨房吃饭,沈星泽偏偏不走干净的路,反而沿着雪堆的地方,踩了踩,踩了又踩。
谢沉觉得好笑,问他:“想玩啊?”
“嗯。”
“吃完饭,哥带你堆雪人。”
沈星泽眼睛一亮,“堆雪人?”
“玩过吗?”
沈星泽摇摇头,“没有。”他只在电视上看过。
惦记着堆雪人,沈星泽吃饭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速度,要不是顾忌着形象,估计会狼吞虎咽。
像完成任务一样,吃完马上放下筷子,汇报工作:“我吃完了。”
谢沉忍不住想笑,明明他的语气也是很平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别人看来还是那个性子有些清冷与人疏离的学神沈星泽,但谢沉从他的细微表情里,看出了隐藏在一本正经下的可爱。
看上去很聪明,很有距离感,但心理年龄只有三岁,对这凡尘间的一切事物都保留着原始的好奇心,原本在童年就应该经历过的事,他都没有经历过,所以这一块是缺失了的,心里永远有这一块地方,还长不大,童心未泯。
“走。”谢沉拉着他手站起来。
雪后很冷,谢沉怕他着凉,拿了帽子、围巾和手套给他,让他戴上。
都是刚好合适沈星泽的,像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一样。
院子的雪很厚,足够堆几个雪人,谢沉戴好手套,就开始建底座,让沈星泽做小雪球。
沈星泽仿佛觉得戴手套很没意思,摘下手套玩雪,谢沉看见了就皱眉道:“戴手套,冷。”
“不想戴,”沈星泽开始不听话,徒手撸雪,“雪软软的,很好摸。”
“......”谢沉一时噎住,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他面无
表情地捏了捏地上的雪,心想,雪哪里软了。
你比雪还要软。
他忍不住回味了下昨晚触摸到沈星泽的皮肤,白白的,软得有些脆弱,好像一触即破,比雪更软、更好摸。
没会儿沈星泽的手都被冻红了,十指有些僵硬,却还想赤手玩雪球。谢沉无奈,又心疼,把他的手抓过来,哄道:“星星,听话,戴手套,看手都冻成什么样了,长冻疮了怎么办?这次就差不多了,下次咱再玩好不好。”
沈星泽眼睛亮亮的,像个被家长忽悠的孩子,不上当,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谢沉也不好说下次什么时候再下雪,也可能今年都不会再下雪了,过了年就差不多入春了,又担心他的手冻坏着凉,又舍不得掐断他的兴致。
沈星泽低下头,用手指在雪地上画圈圈,声音有点低落,“我回家就不能玩了,沉哥,再让我玩一会儿。”
谢沉立刻心软得一塌糊涂,说不出劝他的话了,马上答应:“好,再玩会儿,等会儿受不了了要记得戴手套啊。”
“嗯。”沈星泽脸上才又有了光彩。
沈星泽没堆过雪人,也不会做雪球,看着谢沉怎么做,他就怎么学。他学习能力很快,看一遍就会了,做好了个小雪球就放在地上滚。谢沉去找了胡萝卜、草莓、树枝,还有帽子、围巾用作装饰,没会儿一个成型的雪人就建成了。
沈星泽很欢喜,还抱了一下它,惹得谢沉直眼红,干站在旁边艳羡。
沈星泽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以为他也想抱雪人,还让出了位置,往旁边挪了一步,“给你抱。”
“......”谢沉受宠若惊,“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算是听错了,他也当真了。谢沉没有任何犹豫,走上前,伸出手,将他拥入怀里,深深地抱了一下。
“......”沈星泽呆了下,他误会了,他的意思是让他抱雪人......不过没关系,沈星泽笑了一下,这是个很美好的误会。
他也想抱一抱他。
“谢谢沉哥。”沈星泽法发自内心地说。
自从认识谢沉,他的世界才不是单纯的黑白色,也有了光鲜亮丽的色彩。
让他知道,生命除了黑白,还有更多绚丽的风景,值得一看。
沈
星泽回抱了一下他,心里暖融融的。
这个拥抱维持了半分多钟,谢沉真不想放开他,只想一直这样抱下去。
但是不合适,抱了会儿,谢沉就主动放开他了,只是情到深处藏不住,探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宠溺。
沈星泽对他展开一个弧度浅浅的笑容,刚想走开,脚下猝不及防打了一个滑。谢沉手疾眼快抓住了他往自己身上带。
谢沉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冰,滑了一下其实还能站稳,但那一刹那,他只花了0.1秒钟就做了个决定,干脆就摔了下去。
他在下面,沈星泽在上面,被他摁在怀里,没摔着他。
谢沉低头看他,两人离得很近,近在咫尺,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只要稍稍低头嘴唇就能碰到他额头。谢沉心跳快得厉害,胸膛微微起伏,深邃的眼睛望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沈星泽摇摇头,他没摔着,反而是谢沉给他做人肉垫,摔疼的应该是他。
沈星泽从他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的雪。他心想,刚刚沉哥的心跳好快啊,他也是,刚刚吓了一跳。
“我们跟雪人拍张照吧。”谢沉说。
“好啊。”他也是这么想的。
谢沉目光一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谢沉笑了笑,招呼道:“琪琪,过来!”
琪琪早在他们两人拥抱的时候就来了,她听说学霸哥哥来阿沉哥家拜年,就想过来看一下,还带着妈妈给星星哥哥的压岁钱。
刚走到院子,就看见阿沉哥在抱着星星哥哥,两人拥抱了好一会儿,琪琪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她只觉得那个画面有点奇怪,有些......过于旖旎了。
两个男孩子,就算拥抱也是兄弟式的那种拥抱,而不是这样。而且阿沉哥放开星星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
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沉哥明明是可以不摔倒的,他踩到了冰打滑了一下,但已经站稳了,只是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发现,他又直直往后倒了。
然后就双双摔倒在地,星星整个人都枕在他身上。那一幕,暧昧得让人不敢多看。
被发现了,琪琪有点尴尬,只好走过去,“沉哥,星星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沈星泽道。
“琪琪,来帮我和星星哥哥拍照。”谢沉把手机给她。
“哦......”琪琪觉得自己这个工具人来得恰是时候,接过手机打开了相机。
谢沉拉着沈星泽,两人站在雪人后面,他还伸手揽了下沈星泽的肩膀,看上去只是兄弟间的亲密。
“咔擦”一声,画面定格在相机里。
这是沈星泽过的最特别的一个新年,有鞭炮,有烟花,还有堆雪人。
他想以后每年都跟谢沉一起过年,想在他家多待几天。
中午爸妈给他打电话,说他们明天才回临江,沈星泽开心得几乎掩饰不住情绪,险些被爸妈听出端倪。
结束通话,他假装无意又掩盖不住眉眼间的欣喜,“沉哥,我今晚还在你家睡,可以吗?”
谢沉的心都要化了。
他恨不得星星这辈子都住在他家......不,不行,他家太简陋了,将来换个大房子,能配得上他的,又能称他心意的房子,他们住在那里一辈子,再也不放他走了。
晚上两人又睡在一起,这一次自然了许多,沈星泽没有再贴着墙,两人紧挨在一起取暖。
沈星泽不困,跟他聊天,谢沉问了他许多事情,许多他已经猜到,但还是想听他说的事。
说出来,或许心里会好受很多,压抑在心里反而成了心病。
谢沉问他,小时候玩过什么游戏,他说不知道,没玩过。
谢沉又问他:“那你童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星泽道:“看书。”
“看什么书?童话书?”
沈星泽想了想,说:“托尔斯泰,莎士比亚。”
谢沉:“......”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甚至只听说过这两个人,没看过他们的作品,问他:“几岁看的?”
沈星泽沉吟,“应该是我三年级的时候。”
“......”谢沉倒吸一口气,“看得懂吗?”
“不知道。”沈星泽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当时他看没看懂,反正爸妈把书买回来了,他就负责看。
他从小就喜欢看书......或者说被喜欢看书。看各种各种的书,学前班的他就会默写上千个单词,小学二三年级就看各种中外名著,有的是少儿版,有的是成人版,后来就直接看英文版。
他其实可以跳级,如果接受跳级的话他
早就上大学了,但父母认为没有必要跳级,也没有接受保送,就是正常通过高考上大学。
“你爸妈......”谢沉委婉地说,“对你要求太高了。”
沈星泽点点头,“嗯,他们希望我成才,像我外公外婆一样。”
他的外公外婆都是科学家,他们希望他将来比长辈们更有成就,寄以厚望,要求自然就更高。他也想成为一个厉害的科学家,回馈祖国与社会。只是,他同时也是个孩子,他也会有玩心,在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交几个知心的好友,一起玩玩放放松。
但那是不被允许的。
谢沉大概能想象到他的童年过得有多累了,背负了太多本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承受的包袱与责任。
他自以为是地想,可能他这里是星星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了。
两人盖同一床被子,离得很近,谢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安慰道:“星星,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沈星泽的心被这句话温暖到,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收到爸妈的表扬了,哪怕他考得再好,在全国几百名顶尖优秀的学生中脱颖而出摘得冠军,满心希望能够得到爸妈一句夸奖,准许他放松几日出去玩玩,但只换来一句不轻不重的“继续努力”,偶尔他也会感到沮丧,不知道什么才是best,极限在哪里,只要告诉他,他一定会拼命做到。
可是没有这个标准,也没有上限,他只能无止境地努力,不能停下步伐。
那天晚上,沈星泽卸下所有防备,与他倾述了许多,压抑的,委屈的。
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安慰和奖励,谢沉可以给他。
他说,他小时候很羡慕小朋友可以一起玩游戏,其实一开始小朋友们也问他要不要一起玩,他答应了的,但是妈妈去幼儿园接他,看见他跟那些小朋友玩在一起,就让他不许再跟他们玩,第二天开始他就拒绝他们了,渐渐地同学们就开始疏远他,不跟他玩了,话也不与他说。
幼儿园的老师说他性子孤僻,还曾为了这个找他爸爸妈妈谈话,爸爸说没关系的,我们家孩子就是喜欢学习,不喜欢玩那些小把戏。
当时他在心里弱弱地反驳,喜欢的。
他还跟谢沉说,爸爸妈妈对他很好,饭都会给他盛好
,妈妈还会温柔地跟他说多吃一点补充营养。但是有一次爸爸妈妈不理他了,不叫他吃饭,他当时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就像学校里的同学,不跟他玩,没有人理他了。
说到最后,沈星泽都哽咽了。
他很少哭,没有什么能让他掉眼泪的事,也很少能让他感到开心的事,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直到认识谢沉以后,他的生命才鲜活起来。
其实他能忍得住的,没有很想哭,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但在听到谢沉心疼地喊他“星星”,低声安慰他,仿佛比他还要难受。
沈星泽就忍不住了,那一瞬间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星星?”谢沉吓了一跳,知道他心里难受,而且是压抑了十几年的,岂能不委屈。谢沉心疼极了,伸手抱住了他,没有安慰他别哭,而是让他哭吧,有多少难受都给哭出来,不然会憋出病的。
沈星泽第一次不这么在乎形象,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哭出来。
他被谢沉抱在怀里,眼泪打湿了脸庞,掉到谢沉的脖子下面,浸湿了他的衣裳,他这时候想不了那么多,把这些年的孤独和委屈都哭出来,刚好有一个人可以给他依靠。
这一刻他可以暂时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不去想父母的寄托,甚至可以不做一个好学生、好孩子。
卸掉这个沉重的包袱,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哭一场。
谢沉抱着他,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在他的额发上吻了一记,一遍遍安慰他。
“以后沉哥照顾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想学习我们就不学好不好?”
沈星泽哭得哑了的声音,低低应道:“嗯。”
“不高兴咱们就把书撕了,好不好?”
“嗯。”
痛哭了一场,心里顺畅了许多,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下两颊的泪,湿透了。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谢沉抱在怀里,还哭湿了他的衣领。
“......”沈星泽顿了一下,有点尴尬,马上从他怀里退出来。
“对不起。”沈星泽想帮他擦擦脖子上的泪水,但他的手也是湿的,没擦干反而帮倒忙。
谢沉就这么任由着他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有点痒,有点上头,最后忍不住了,抓
住了他的手。
“星星,没事。”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心,听说通过这样能够给对方力量。
沈星泽觉得有点丢脸,他不喜欢哭,更不喜欢在人前哭,很难看。
谢沉去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又用凉的毛巾给他湿敷眼睛,怕第二天眼睛会肿。
虽然两人现在关系很好,沈星泽对他的信任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可这样当着人的面哭,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谢沉什么也没说,静静躺在他身旁。
哭得累了,沈星泽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却起不来,谢沉以为他是像昨天一样赖床,没有叫醒他,但快到中午了他还没醒,耽误了早饭的时间,谢沉想叫他起来吃饭,免得饿肚子,又导致胃疼或者低血糖。
沈星泽的脸色有点红,谢沉摸了下他的额头,有点烫,吓了一跳,应该是发烧了。
“星星,星星?”他把人叫醒,沈星泽睁开眼睛,只觉得视线有点模糊,思绪混沌。
“你发烧了,起来哥带你去医院。”
沈星泽皱着眉头,头有点疼,浑身乏力懒得动。
谢沉说:“我抱你起来?”
“......”沈星泽顿了一下,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起。”他勉强撑起身子坐直起来,只觉得脑袋胀胀的晕晕的,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昨天在雪地里玩了一早上,他还不戴手套,后果就是着凉了,有点发烧。
谢沉把他裹成一个球,密不透风的,然后送他去医院。
过年期间医院人不多,急诊不用排队,很快就轮到他们。
果然是发烧了,38.5°中低烧,需要挂吊针。
沈星泽不经常生病,医院几乎不怎么来,很多年没有打过针了,一听到要打针,心里一怵。
犹豫了一下,小声询问医生:“可不可以只吃药就好了?”
谢沉一听就皱眉,医生说:“发烧光靠吃药是不行的”
“星星,听医生的话,打针好得快一点。”谢沉劝道。
沈星泽其实很害怕打针,怕疼,还晕针。以前爸妈带他来医院,他从没有表示过,忍一忍,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但此时此刻,身边的人是谢沉,他可以不用强忍着了。
其实也不是忍不过去,小时候都能忍
过来,何况他现在是个大人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那种心理,缺失的东西,他想补回来,没有撒过的娇,没有作过的小性子,他都想在谢沉面前试一遍。
反正......谢沉会包容他的。
他觉得自己岂止是恃宠而骄,是不是有点病态了,这不该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怕针啊?”谢沉问。
他的读心术太厉害了,他在想什么他都猜得出来,像住在他的肚子里一样。沈星泽点点头,“嗯,有点怕。”
谢沉自然地握了下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哥陪着你,把眼睛闭上就不害怕了。”
沈星泽没有那么任性,还是答应了。
坐在外面等,一个护士姐姐过来给他打针。谢沉陪坐在他身边,一手揽下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没事,不怕,一下就过去了。”
宽厚的掌心,有些粗粗的茧子,是温热的。沈星泽眨了眨眼,睫毛轻扫在他的手心里。
他很喜欢谢沉的手,很有力量,给人安全感。
注意力被转移,他连护士什么时候扎针都没有察觉,也感受不到疼,只是紧张地抓着谢沉的衣角。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小时候坚强勇敢,他从小打针就不哭不闹,医生和护士都说他乖巧,没见过哪个小朋友这么乖的。因为别的小孩子大哭大闹,父母和医生又哄又骗,怎么都哄不下来,只有他最听话,完全不用爸爸妈妈哄。
孰不知他很羡慕那些能肆意哭闹的孩子,如果可以,他也想的。
现在,他终于也可以闹一闹,使一下小性子,只是来得晚了十年,对象也不是最亲近的爸爸妈妈。
需要输两瓶液,输到第二瓶的时候,沈星泽坐得有点累了,谢沉就让他靠着自己睡一会儿。
沈星泽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期间他手机响了,谢沉怕吵醒他,忙摁了静音,看了一眼屏幕,来电人显示【妈妈】。
“......”谢沉犹豫了下,没有动作。
电话他当然是不能接的,但看沈星泽睡得熟,没忍心叫醒他,就让电话自动挂断了。
对方没有再打第二遍,应该不是什么急事。
第二瓶针水没了沈星泽还没醒,谢沉招呼来了护士拔针。
拔针的时候,沈星泽
醒了。
他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困倦,脸色有点苍白,一看就是生病了。
他不经常生病,但小毛病一堆,有轻微的胃病,低血糖。刚好来了一趟医院,谢沉就让医生给他看看,开个调理的药。
这些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不解决会酿成大病,需要慢慢调理,尤其是要保证饮食规律健康,早上一定要吃早餐,不能空腹运动或进行高强度的脑力活动。
他饮食不规律,爸妈在家的话一日三餐都会吃,但如果他们不在家,他就会偷懒,懒得吃,久而久之,毛病就落下了。
离开医院已经是下午了,谢沉才想起来他妈妈来电的事,跟他说他妈妈刚才给他打过电话。
沈星泽一听,心咯噔了下,脸色都有点变了。谢沉见他一听说妈妈来电就这样害怕,一个母亲到底是有多严厉,才会让孩子害怕到这个地步。
“应该是我爸妈回来了。”沈星泽低着头说,“我要回家了。”
谢沉笑笑,安慰般地摸摸他的头,“哥送你回家。”
沈星泽点点头,“嗯。”
-
沈星泽回到家的时候,果然爸妈已经在家了。他在路上早已准备了一套说辞,打算实话实说,只是隐藏了部分事实。
他进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接电话。不接父母的电话,是一个不符合完美小孩的行为。
“回来了。”林敏华看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很平静:“星泽,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妈妈的电话?”
“我去医院了。”沈星泽说。
爸妈都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有点发烧,去医院输液。”沈星泽手上还拎着医院的透明袋子,“我输液的时候睡着了,没有看到电话。”
这两天降温,又下雪,感冒发烧也不奇怪。沈文谦和林敏华听到不接电话的原因是这个,脸色缓和了许多,还关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沈星泽道:“好多了,不烧了。”
夫妇二人听说他生病了还是很担心,他们不在家,他一个人去医院,还睡着了。林敏华想想有点心疼,柔声安慰了他几句,问他想吃什么菜,妈妈做,还让他回房间休息一下。
沈星泽心里窃喜,爸
妈没有责怪他,还很关心他。他开心地跟谢沉说这个事。
爸妈虽然严厉苛刻了些,但还是很爱他的。
晚上,在房间里沈星泽偷偷跟他打电话。谢沉给了发来了很多图片,是昨天堆雪人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琪琪拍的,他们俩人跟雪人的合照。
沈星泽最喜欢这张,忽然很想把这张照片洗出来,摆在书桌上。但是不行,这种照片不能被爸妈发现。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洗出来了,就存在手机里,安全一些。
从那以后,谢沉每天都叮嘱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有时候明明已经吃了,可沈星泽还是会说没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要故意骗人。
......可能是因为,在他说没吃饭的时候,谢沉会哄他,用那种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语气,像哄小孩子吃饭睡觉一样。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他特别需要这种东西。
每当听到谢沉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自己,他心里某块缺失的地方,就一点点地被填满了。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的,许多小朋友不会好好吃饭,吃饭之前会哭会闹,只想吃零食看电视,就是不想好好吃饭。他从两三岁开始就会自己吃饭,不要大人喂,怎么乖怎么来,吃饭睡觉打针,无一例外。
就是一个从不让大人操心的孩子,大部分小孩子会有哭闹、撒娇、任性、对爸妈发小脾气,他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把这些情绪全部转移到谢沉身上。
这些本该对最亲近的爸爸妈妈发泄的小情绪,他为什么会用在谢沉身上,这太奇怪了。
“......”沈星泽认真地思考,想了一个晚上,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对谢沉有这种想法。
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了。他觉得,他好像把谢沉当作自己爸爸妈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沉哥:就,挺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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