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抱着丁大嫂子的小腿,半卧在地上,哭唧唧的就是不撒手。
丁大嫂子急的想用脚去踩他,踹他,却无法如愿,便弯下腰要去掰开王老三的手。
“撒开。”
“就不。”
“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呢?都多大人了,别没脸没皮的。”
“大姐,你原谅了我,我就松手。”
丁大嫂子气的脸都绿了,初春的冷风中,鼻尖上甚至冒出了汗。
“原谅你?王老三,谈不上的,我心寒的不仅仅是哪一个人。从太后娘娘那儿听到过一句话,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那个家里,除了娘,没有一个人在乎过我,我打小就知道,可是,可是等听到那些戳心窝子的话,等被泼了一身脏水被推到门外时,还是痛得让我都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大庆用自己去为我们娘仨换粮食的时候,对我来说,那是怎样的天崩地裂吗?你当然不会知道,你当然不会感同身受。原谅?你要我怎么去原谅?要不是被陛下救了,我们娘仨即便是死了,也会被那些饿疯了的人分食了的~”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关卡那儿值守的衙差和兵甲们都往那边瞧了瞧。
有人问道:“丁嬤嬤好像遇到麻烦了,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啊?”
“再等等,人家毕竟是亲姐弟,万一和好了,咱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那边,姐弟间的拉锯战,继续着。
“大姐,那牙齿和舌头可亲了吧,可它还是总会咬到舌头呢,过去了的事,确实是家里人错了,弟弟不能代他们来认错,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相信我呀~”
王老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丁大嫂子气得都在发抖了。
“王老三,你死缠烂打也没有用的,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吗?别做梦了,我绝不会让王家人占上一丝一毫便宜的。快点儿滚,要是被香儿忠儿知道了,一顿打都是轻的。”
王老三当然听出了自家大姐的咬牙切齿,可机会就在眼前啊,今儿就是死,他也要拼上一把的。
“大姐,我不走,好不容易找到这儿,见到你了,我哪儿也不会去,就赖着你了。”
“呵呵,王老三,你还真是个滚刀肉啊。你赖着我,又能怎么样呢?我攒的工钱都留给爹了,你与其在这儿缠着我,除了一顿打外,啥好处也捞不到的,这会儿回去,好歹还能从他那儿分点儿呢。”丁大嫂子讥讽的提醒到。
“就咱爹那脾气,现在打死他也不会给我们分钱的,去年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提过要分家的,别看他平时腿脚不好,那揍起我来可有劲儿了。”王老三瘪了瘪嘴。
“哈,呵,呵呵~,所以,跑我这儿要钱来了?对不住,我现在兜比脸干净,你啥也得不到的。”
“大姐,我没那个意思。我承认,今儿一早去丁家村,除了去道歉外,是还有巴结你的意思,可那不是穷怕了吗?你弟妹生蛋蛋的时候难产,那孩子生下来就比旁人要弱些,日后,那地里的活计,他指定是干不了的。我想让他念几年书去,等长大了好歹能找个轻省点活做,我们俩口子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养活他自己,养活他的妻儿就行了。”
“我帮不了你,你快走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呢。”
丁大嫂子依然冷冰冰的,她知道王老三没有说谎,可是凭什么呀?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说不帮就帮,说不认她,就对她比对仇人都狠,她也是人啊,是有血有肉的人,会伤心,会难过的。
“大姐,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
“不要钱?那要什么?要命吗?我不欠你的,你快走。”
“大姐啊,你把弟弟想成什么人了?我是混蛋,可我也不那种只会吸亲人血肉的人呐,我,我想找个事情做,好歹比在地里头忙活强吧?大姐,你就帮帮兄弟吧,等攒上几年,我就能送蛋蛋进私塾了。”王老三恳求道。
“关我什么事啊?你当这是王家呢?这里是你耍横的地方吗?”丁大嫂子又弯腰去掰他的手。
这一次,他松开了,跪到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大姐,你要是生我的气,就打我一顿吧,不管是你自己动手,还是喊人过来,弟弟我都受着,只求你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帮兄弟一次吧。”
这会儿,他们姐弟之间的话都被赶过来的曹或听到了,跟身旁的衙差交代了一声,进了营地。
丁大嫂子往回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看向还在磕着头,又忏悔又哀求着的王老三,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金镯子,扔到了他面前。
“拿着走吧,我不欠你的,这个,全当是为了娘。”
丁大嫂子决绝的回去7,王老三跪在那儿傻了,眼泪巴巴的,口中喃喃道:“大姐,我没有骗你,我不是来要钱的,真的,你咋就不信呢?”
他捡起那只金手镯,放进了怀里,抹了一把脸,爬起来,就准备转身离去,被曹或嘱咐了的那名衙差,跑过来喊住了他。
他先是一慌,接着又是一喜,“官爷,是不是我大姐她?”
“不是,是县令大人让你等他一会儿,走,到那边等着去。”
“啊?哦,哦。”王老三哪敢回个不字,缩着脑袋,拢着手,跟了过去。
不大多会儿,曹或带着人抬着什么东西出了营地。
看到王老三,唤到了跟前,“你是丁嬤嬤的什么人呐?”
“小的王老三,是我大姐最小的兄弟。”
王老三长这么大,啥时候见到这么大的官啊?他咽了咽唾沫,恍惚的,不知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头?
“嫡亲的?”曹或又问道。
“昂,是,一个爹娘生的。”
“你们姐弟之间有龌龊?”
大字不识一个的王老三没听懂,瞪着一双大眼睛,懵懵的。
曹或哂笑道:“就是问你,你跟你大姐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王老三羞愧的点了点头,“是,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对,大姐生气是应该的。”
曹或又问了一句,“你认字吗?”
王老三摇了摇头,“家里头能有口稀的吃,就很难了,哪里还能去念书认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