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小洋楼里住着一家三口可是舒舒坦坦。
周良彬这一趟从外面回来精气神大不同,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他在乡下这一亩三分地倒腾了这么久,总算攀上了贵人,他能不畅快吗?
其实照他说,香港来的那位女老板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结婚,急吼吼地搞什么事业啊,牝鸡司晨,到时候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女人不生孩子那就不是女人!
不过女老板才好对付,这就是他蛰伏多年翻身干事业的好机会。反正他也不缺儿子。
周良彬哼着小曲洗完澡,在心中规划宏伟人生。因为心情好,他甚至难得冲妻子笑了笑,可把胡桂香浑身上下那一百五十斤肉都给笑酥了。
她立刻讨好地给丈夫捶肩捏背,掐着嗓子说话:“良彬,什么好事啊?”
周良彬一听她的声音,好心情又散掉了一半,不耐烦道:“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就你的脑袋瓜子,男人的事你少管。女人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真的。”
胡桂香完全不觉得丈夫在轻视她,反而有种找到同盟军的兴奋:“就是,女人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一天到晚往外跑,跟个跑江湖的有什么两样。良彬我跟你讲啊,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妹妹,简直要上天了。”
周良彬皱眉头:“有她什么事啊,三拳打不出两个闷屁来。”
“哎哟!”胡桂香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利刺耳,“你可小看了她,她现在能耐的很呢。一天天的往外面跑,冯二强过来接她,她不肯跟人回家不说,还要和他离婚。我跟你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她周秋萍要在外面没人,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
周良彬原先只是应付妻子,这会儿却变了脸色:“什么?她闹着要离婚?”
“是啊,真不晓得她脑子是不是坏了。就她这样的,连个儿子都不会生,冯二强多厚道的人才没赶她走,她还先作妖了。”
“你晓得什么啊,她下一胎就是儿子了。”
胡桂香不服气:“你怎么晓得是儿子,她们家就没生儿子的命!看老太婆就知道。”
周良彬勃然色变:“她们家是谁家,这是我家。”
胡桂香平常咋咋呼呼,私底下却对丈夫又爱又怕。周良彬一甩脸,她立刻吓得跟旧时候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小媳妇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说话也小心翼翼:“我们家,都是你的。”
周良彬已经没心思搭理她,站起身在房里走来走去,口中念叨:“不对啊,好好的发什么神经。”
“听说是冯二强摔小星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她受了刺激开始发疯的。哼,一个□□丫头倒当成宝贝了。还说什么以后都不生的鬼话。我看她没儿子以后怎么过。”
周良彬恍然大悟:“难怪。”他不以为意道,“冯二强做事也太糙了。找个人家把小的抱走不就结了。”
“可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周秋萍还拿捏起来了,说坚决不送人,以后就受着两个丫头过,当定了绝户。”
周良彬不以为意地挥挥手:“那是没找到好的。你好好打听下,找个好人家把小丫头送走。”
胡桂香撇嘴:“关咱家什么事,我费这个神。”
周良彬拉下脸:“听话,你是嫂嫂,本来就该照顾小姑子。再说我们周家女儿被人休回家是好名声?你也不嫌丢人。”
胡桂香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又挨挨蹭蹭地往他身上靠,掐着嗓子说话:“良彬,不早了,我们睡吧。”
周良彬就势拉灯上床,背对着妻子:“我累了,早点睡吧。”
他才没兴趣在妻子身上浪费精力,他又不缺肉吃,对着块摊开来的五花肉没兴趣。当初要不是因为严打,胡桂香又怀孕了,他怎么也不会娶她当老婆。就这智商,养出来的孩子也一样拿不出手。
不过没关系,他会有自己的小孩,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属于他的孩子。
周良彬越想越激动,感觉这倒霉透顶的生活渐渐越来越有希望了。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周秋萍别作妖,别给他添乱。
想到这里,他又叮嘱了句胡桂香:“明天把我带回来的麦乳精和罐头还有藕粉拿两瓶给阿妈送过去,好好跟秋萍讲话,知道吗?”
胡桂香一身的火烧的自己难受,说话也不痛快:“知道了。”
周良彬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能摸黑皱眉用手应付妻子,等到对方哼哼唧唧的瘫软成一团,他也手酸得不行。
下床洗手的时候,他默默地安慰自己,再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蠢女人有蠢女人的好处,对他死心塌地,不会背后给他一枪。
胡桂香得到了满足,当真想好好完成丈夫交代她的任务。可是当她早上起来,挑拣了半天,好不容易选出最不起眼的几瓶营养品去隔壁泥巴房时,却发现铁将军把门。
她原先还以为便宜婆婆下田去了。农村背着小孩下地再正常不过。可一直等到天黑,泥巴屋都没开门。待瞧见兰香妈过来喂猪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婶婶,我阿妈去哪儿走亲戚了,是冯家吗?”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肯定是周秋萍嘴狠完了躺在床上想明白了没男人活不下去,就又眼巴巴回家去了。她回去没面子,少不得周高氏卖那张老脸。
胡桂香咯咯笑出声,勉强做出同情的模样:“哎哟,阿妈真是命苦,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还要跟着她去受累。”
兰香妈从来都看不惯胡桂香,看她矫揉造作的姿态更是辣眼睛。她也懒得搭理人,随便对方自说自话。
胡桂香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把自己乐得够呛。她兴冲冲地跑回家,跟丈夫分享喜讯。
周良彬稍稍有些悬着的心立刻落回了胸腔子。他就说嘛,一个连省城都没去过的农村妇女,能折腾出什么大风浪?泥腿子不是被逼着的话,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周良彬吩咐妻子:“你拿2000块钱给我。”
胡桂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良彬,算了吧,你先在家好好歇歇。大热的天,就别出去跑了,叫我跟儿子担惊受怕的。”
周良彬脸立刻拉的老长,冷笑道:“怎么,觉得我吃软饭了,我挣钱你没花过?”
胡桂香心中暗暗叫苦。这几年丈夫东奔西跑的,的确挣过一些钱,但亏出去的更多。
大家都是从南方拿电子表回来卖,偏偏他拿到的就是假货。做服装生意来钱,他进了一批真丝裙。看着高档的不得了,结果下水一起全糊了。因为那裙子的材料不是真丝而是纸。
如此三番两次,他原本积攒下来的点儿家底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还得她从娘家拿钱贴补。她爹妈搞养殖挣点钱也不容易啊。
胡桂香不敢得罪丈夫,只能干笑:“当然不是,就是咱们要稳扎稳打,你现在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听了这话,周良彬更是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他的确拉起了一条生意线,这年头搞走私最来钱。他没办法跟当兵的一样拿着枪部队押货,但小打小闹来钱也不少。
可恶的是他养肥了一群白眼狼。他拉起的队伍居然反水了,吞了他的货,还差点在路上要了他的命。
他就不该带这群穷鬼发财。
也是当初缺人手,实在没鱼虾也行。
周良彬恨不得掐死胡桂香,面上却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你别瞎想,我就是要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以后我也不跑了,守着你们娘儿两个好好过日子,保准不让你吃苦。”
经历这么多年,他也想明白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是前程远大的人,就不该挣那个辛苦钱。
想通了,他落在妻子方向的眼神就愈发柔情似水。
胡桂香泡在这一汪水里,人都软了,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手比嘴巴更诚实,立刻将家底全都刨出来,一股脑儿塞给丈夫。
周良彬拿了钱心中高兴,居然吧唧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直接将胡桂香亲的头晕眼花,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女人哪里能离了男人呢?离了男人还怎么活?
就是周秋萍嘴上说的那么硬,还不照样巴巴儿追回去,生怕男人真休了她。瞎闹腾,搞得那个老不死的还要过去跟着伺候,家里的活都没人干了。
周良彬亲了老婆油晃晃的脸就觉得恶心,根本不耐烦再跟人腻歪。他将钱揣进口袋,又抱怨妻子:“你还说呢,没事瞎折腾,就让老太婆伺候她坐月子怎么了?不搞得那么难看,她也不至于发疯。”
自己老婆有没有怀孕落胎,他不清楚吗?就胡桂香这德性,给她10个胆子也不敢给他戴绿帽子。
胡桂香撅着嘴巴,老大不乐意:“她又不是没婆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老娘去伺候月子的道理?”
周良彬才懒得理会这些娘们之间的屁事。他拿了钱就闪人,连中午饭都不稀罕在家里吃。
胡桂香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直跺脚,这马上就要大忙了,他跑了,谁去收麦子割油菜,谁去插秧种稻子?
要命,就不该让周秋萍回娘家的,还把死老太婆也带走了。不然就她俩下田,抵得上两个男的了。
要不,想办法把人喊回来?不行,良彬肯定会发火。到时候别连家都不回了。
不会的,不会的。就是不为自己,也为儿子。这可是他的种。
哼,她有儿子,她胸脯就能挺得比谁都高。
不像周秋萍,灰溜溜地跑回婆家,还是照样做牛做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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