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漆黑,没关系,咱不夜盲。
大门紧闭,没关系,咱能翻墙。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虽说这贼再过一天才会成为家贼,虽说这贼并不偷金窃银,但有种贼比偷钱的贼还要可恨。
趁着酒劲儿,壮着酒胆,走出折线形路线的梁雨川穿过金风居芳馨万里的园圃,拂过曲径小路边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不期然踢倒了两盆黄艳艳的天鹅舞,硕大的花朵砸到鞋面上,沾了一裤腿的金瓣玉蕊。
嗯,倒是符合他今夜“采花贼”的身份,装点得颇为花俏。
屋内黄鸠鸠正坐在李二莲脚边欣赏自家小姐对镜梳妆。她那妆匣子里挤满了叮叮当当的首饰,因着兴奋睡不着,干脆一一戴在身上试一试,也在结婚前夕臭美一番。
听到声音,李二莲以为又是小和子带着弟妹逃过了奶娘的法眼,钻到她院子里来偷看新娘子,所以她动
也没动,一边插簪子一边故意对黄鸠鸠说:
“准是耗子,这一到秋天耗子就活跃,整日里成群结队地串门子。”
黄鸠鸠捂着小嘴闷笑道:“我出去赶一赶。”
李二莲:“是得赶一赶,若让那耗子溜进屋里嗑了我的喜服,明天我就只能穿大嫂的旧嫁衣啦。到时候大嫂就会问,怎么不穿你自己的呢?我只好告诉她,昨晚闹耗子,一只耗子哥哥带了一群耗子弟妹来偷看准嫁娘,没留神将喜服上的凤凰当成了烤鸡,啊呜一口咬了个大洞。”
黄鸠鸠:“咬个大洞还得了?大娘子准要发动全府抓耗子的吧?”
李二莲:“不用不用,只要在她房里贴个告示,就说若那群耗子中谁能主动站出来交代,就赏他吃一个月的奶香沙琪玛,不用人找,小耗子们一定争先恐后地举手投降。”
黄鸠鸠歪头问:“咬坏了东西还能得赏,大娘子会这么做吗?”
李二莲:“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沙琪
玛套不着装耗子的小贼呀。”
黄鸠鸠刚要乐,突然,窗外率先传来一串低沉的笑声,把主仆两个惊得抱成了一团——
妈呀!这声儿不像小孩的呀。
一道长身宽肩的男人影子出现在窗纸之上,黄鸠鸠抖成了筛糠,抓得李二莲手腕生疼:“小小小小姐,采采采采花贼!”
李二莲:“别别别别慌,我我我我瞅着不像。”
黄鸠鸠结巴全是因为胆小害怕,李二莲结巴,那可全是疼的。
终于摆脱黄鸠鸠的夺命“鸡爪钳”,李二莲吹吹自己发白的手腕,说道:“你看,眼熟不?”
黄鸠鸠哪敢看,恨不得一蹦蹿到梁上去。
好在窗外的梁雨川终于开了口,熟悉的声音一入耳,黄鸠鸠才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顺着李二莲的腿瘫到了地上。
“跳珠月下慕香来,并蒂小荷开不开?”
黄鸠鸠举起的小脸似哭若笑:“小姐…”
李二莲:“咦~”鸡皮疙瘩抖掉一层又一层。
打发了黄鸠鸠从后厢房回去睡觉,李二莲一把推开窗子,原想给窗外鬼鬼祟祟的那人一个“贴面”痛击,但是窗子轻飘飘地撞到了外墙上,只看到了窗外漆黑的天空上几点明亮的星子,却连梁雨川半个头发丝都没见着。
李二莲从容抱臂:
“请问跳珠先生安在?既已来此,何不露面?”
一颗毛茸茸、黑乎乎的脑袋从窗沿下冒出,入眼一抹鲜黄十分夺目,乍看还以为他戴了顶拉丝秃噜线的黄帽子。
梁雨川笑眯眯地缓缓站起,递上满载爱意的天鹅舞一枚,摆出清晰可见的八颗牙说道:
“荷花仙子在上,请受小生一拜,万望仙子原谅小生的唐突之举。”
又是一层鸡皮疙瘩,这孩子如今都二十又一了,怎么还净做这种寒谄事儿?
微风吹过,一阵清浅的酒香拂面而来,李二莲翻了个白眼,感情这人在耍酒疯啊。
那边厢梁雨川突然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呼哨”一
声,檐下挂着的鸟笼子晃了几晃,笼子里的小葵花凤头鹦鹉嘎嘎极力扑腾翅膀,到底没能保住平衡,“嘎”地一声坠到了笼底。
李二莲瞪眼:嘿,醉后显出真面目是怎么着,流氓哨一吹秒变青年小流氓,要不要送你条魔仙项链啊?
“仙子果真国色天香,小生情不自禁,一株鲜花聊表心意。”
李二莲颤巍巍的手举在半空,心头默念一万遍“百无禁忌”才敢下决心将花接过来。
好家伙,新婚前夜送菊花,你梁雨川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还TNND是黄菊花…
“花收下了,你回去吧。”真不想跟醉鬼零距离交流,熏人不说,还考验耐心与善心。
一只咸猪手伸过来,揪住李二莲宽大的袖子,上下左右地甩来甩去:
“小生星夜来访,一路披荆斩棘、驱鬼除妖,着实九死一生,却只为见仙子一面,仙子就这么无情,连门都不让进就让小生回到那满是魑魅魍魉的夜路上吗?”
这时嘎嘎终于从笼底坚强地自救上来,它学会了说人话,却不知话的意思,空有学舌之技而已,刚刚它乍然惊醒又不甚掉入笼底,本就有起床气,更兼自觉形象大失,一肚子怒火冲将上来,突兀地化为了人言:
“夜路上吗!嘎!”
李二莲大受惊吓,继而无奈扶额:乃们这是要怎样!
好吧,看在明天你大喜我也大喜的份上,该配合你演出的我不能视而不见,于是李二莲黑着脸说道:
“本仙子(啊呸)初涉凡间,临行前王母曾有告诫,说是明日乃千古难遇之大吉日,凡小仙得沐日光月华皆可飞升上仙,今夜乃关键之夜,万不可接触凡尘阳气…跳珠先生还是快走吧,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婚前一天不得相见,这是习俗。说到最后,李二莲实在编不下去,干脆加快语速撵人。
梁雨川作西子捧心状:“仙子真就如此薄情?”
“嘎!此薄情!”嘎嘎同志不甘寂寞ing。
梁雨川无泪干嚎:“真就忍心将我弃如敝履?”
“嘎!如敝履!”
“真就一心向道,罔顾人常?”
“嘎!顾人常!”
“真就只羡仙来不羡鸳鸯?”
“嘎!羡鸳鸯!”
“对!要羡鸳鸯!”梁雨川如找到了平生知己,一把抱向鸟笼子。奈何酒醉未醒,力气太大,一不小心,“稀里哗啦”,笼子碎了。
嘎嘎大惊失色,头上的嫩黄羽冠被碎木条扎了个对穿,严重影响了爱美之鸟的自尊心,它“嘎嘎”而起,“嘎嘎”乱叫,在金风居上空跳起了重金属乐风的摇滚之舞。
院外灯火盏盏亮起,李家的男人从会走小童到斑白老人,全都抄起了家伙什儿,马不停蹄地寻着嘎嘎而来。
谁敢擅闯准嫁娘居所,谁就等着拿命来吧!
院门被重重推开,火把的光亮照得金风居如同白昼,李仲园打头奔来,又戛然打头止步。
李宗延看清“贼人”,挥舞着榔头大喝道:“梁雨
川你好不要脸!”
“嘎!不要脸!”
梁雨川被火光晃得睁不开眼,仿佛受到仙术炫光照射。他用手臂挡住眼睛连连后退,被李家人包围后走投无路,无措地左冲右撞了几下后终于纵身一跃,跳上树梢、翻过高墙,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了。只给迷茫的众人留下一句荡神动魄之未竟之语:
“仙家天威果然厉害,待我修得仙法再来讨教!仙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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