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媳妇?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可真是天雷滚滚啊。
何况,为什么说“叫二莲的那个”?
难道梁雨川的小媳妇还不止她李二莲一个吗?
李二莲面露尴尬,但当着长辈的面,尤其是小未婚夫正儿八经亲爹的面,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积极遵守的。
她马上调整了面部表情,两侧唇角高高翘起,摆出一个由外而内的乖巧笑容来,又向梁石恪缓缓屈膝点头。
她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位不熟悉的叔叔说些什么,也不知她若是没话找话、故作亲切地说些什么,梁雨川那个别扭的小孩会不会不高兴。
梁石恪倒是对这样不多言不多语的未来儿媳妇颇感满意,他认为,找媳妇就得找这样的,听话、懂事、
让干啥干啥,不吵不闹、不会没事找事,不像他那个外室…唉,不好说。
他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来,也不看里面有多少钱,便直接扔到李二莲怀里。
“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就这一袋子钱,拿去花用,只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的见面礼。”
他自觉这见面礼寒酸又简陋,但李二莲却被那袋子砸得一个趔趄,沉甸甸地捧在手臂上,简直要拿不动。
这钱袋中等大小,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大块的锭子,若全是银子估计也不达不到这么沉重,除非还装了比银子更高级的东西,比如说——金子。
这猜测真是惊中带喜,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李二莲还没见过金锭子长什么样,这回难道就要开眼界了?
但是就算再稀罕,也只能在心里偷着乐两下,这么一大袋钱可是贵重,她无功无劳怎能给了就要?
于是她吃力地捧起钱袋,送到梁石恪眼下,恭恭敬
敬地说:“您太客气了,我爹常教育家里兄妹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这一袋钱实在太多,二莲受之有愧,叔叔还是收回去吧。”
对于梁石恪这种久经沙场的粗直汉子来说,什么银钱铜臭,全是累赘的臭狗屎,他不说会挥金如土吧,却也对黄白之物不甚看中,闻言大掌一挥,豪气地说:
“丫头,叔给你的不是馈赠,也不用跟你客气什么,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愧不愧的。叔第一次见你,觉得喜欢你才送你东西,这一袋子不算什么,丫头尽管拿好了。”
李二莲的手腕坠得酸疼,只好收回胳膊抱在怀里。梁石恪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再推辞可就显得虚情假意了,于是她看向梁雨川,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建议或帮助。
然而一转头,却见到一张神色十分复杂的表情,似乎即将要发脾气,又似乎在极力压制冲涌上来的羞窘
。
羞窘?
李二莲不由得多看了梁雨川几眼,越发地发现,这家伙真的在害羞。
瞧那耳朵根,红得多鲜艳,瞧那扑棱棱不经意流露出躲闪的意味的大眼睛,多可爱。
“他是因为梁叔叔喊我‘川儿的小媳妇’在害羞,还是因为‘往后都是一家人’那句话在害羞?”李二莲偷偷地想着。
这时梁石恪突然问:“烧春是你家酿制的吗?”
李二莲从跑偏的思路里被拽回来,反应了一下才回道:“是。”
“听说县城大牢里关了个盗酿粮酒的酒贩,也姓李,是你父亲?”
李二莲正色道:“关的确实是我爹,但是我家没有盗酿粮酒,那些烧春酒都是我爹从别的酒厂里买回的成酒经过再次加工制成的,是知县存有私心不去查明
,反将我爹扣押至今。”
梁石恪点头道:“我也有所耳闻。”
梁雨川:“你之前说今日要去县衙帮审一一桩案子,难道就是李二叔这桩?”
梁石恪脸色微沉,对于儿子如此没有礼貌的说话态度表示不满。
李二莲:“今日周知县又要审理我爹吗?怎么都没人通知一声?”
按照官府的正常流程,犯人每次过审,官府都应派衙差通知亲属到衙门口观看审理过程,以示案件判决的公开公正。
梁雨川想到前晚在邻县客栈里碰到的那几个提到了烧春酒和周知县名字的柳州布政使司下的官员,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官员的到来才临时突击要重审李仲园的案子。
可是梁石恪是军旅出来的武官,而且只是个小小的六品卫千总,职责权力中都没有帮审犯人这一项,他
为何能掺和进来呢?
不可能是因为专程回来看望发妻顺便去旁听观审,毕竟梁石恪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没有踏出梁宅大门,因此是没办法知道县衙里的安排的。
那就只可能是他这次回来,根本就不是专程看望梁夫人和梁雨川的,或许正相反,他是因为受了上级的命令公务在身不得不回到这里,这才顺便回家一趟。
梁雨川抬头,对这个他无法选择也无法摆脱的、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恨得咬牙切齿、怨气冲天。
“既然你要帮审,那就做做好事积点阴德,在堂上为李二叔说些公道话,让无辜的人平冤昭雪吧。”
梁雨川小小少年的嗓音里带上了刺耳的沙哑,还有一丢丢不易察觉的哽咽。
梁石恪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在求我吗?刚刚你不是还恨不得咬下我一块肉来,这会儿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他摆正了身姿,插着手道:“儿子,做人得有骨气
,男子汉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钢针一根宁折不弯!爹以前不在你身边,现在能教你多少便教你多少,你呢,哼,我看你也不一定会听,爹将义务尽到,学不学最终在你。不过话得说清楚了,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这世上只有爹教训儿子的份,没有儿子嫌弃爹的规矩,你给我把态度放端正点,别等我没耐心忍了我…”
“义务?”梁雨川突然冷笑起来,“你尽的哪门子义务?你还好意思自称是我爹?一个巴掌数过来凭良心算算,十年里你才当了我几回爹?”
梁石恪憋了口气在嗓子眼里,不出也不进,把自个儿折腾出了两坨红晕,眼珠子都要被憋出来了。
他心里着急呀,就在心里骂自己:“你特么倒是说话呀,发火儿呀,让自个儿儿子训得哑口无言跟龟孙子似的你脸上好看呀?”
可是他能说什么呀?这火该咋发出来呀?脸上挂不住又能怎么样?儿子这几句反问他有一句能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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