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透过墨色玻璃，窗外景色快速划过。
一行人上了加长版轿车之后，只有车辆静悄悄发动的轻微声响，靠边摆设着两条沙发椅，以及冷冻酒柜，中间相隔一张折叠起的办公长桌，陆宇和他们相对而坐。
沙发椅，很软。
“凡人的奇技淫巧罢了。”
对面，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中年人漠然道，一屁股仰躺在座位上，坐垫凹陷，肚腩微凸，其余人默默挤在前后边缘。
陆宇单人坐在一排。
中年人理了理西服领带，伸出手，秒换一副笑眯眯模样说：
“您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姓钟，钟表的钟，是天人会副会长，不要惊讶，刚刚大庭广众，我们还是需要注意一些影响的。”
很快，握手礼完毕。
“直说吧，什么事。”
陆宇点头，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等着对方表演。
“咳咳，是这样，我们看上了您的才能……”
男人瞥了眼身旁目不斜视的几人，和蔼笑容不变，手指了指天上。
“你也是？”
陆宇挑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高度警惕起来。
他可不记得，自己表现过什么过人才能，对方绝对不一般。
怕也是上面的人！
果然，天宫终于想起自己的重要性，准备追回他私自带下人界的巨款，并没收作案工具了吗？
“我当然也是。”
自称副会长的中年人点头，一脸的暧昧，丝毫不知道眼前小青年看似不慌，实则已经害怕地即将暴起逃命了。
还好，钟会长意味深长补充了句：
“我们这个组织，很多都是有背景的，包括您，不是吗？”
“他们呢？”
沉默片刻，陆宇示意车上剩余几人，这几位老人家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有缚鸡之力的样子。
“不必太担心，玄国也是我方势力范围，虽然，玄国不过东方小国耳。”
中年人思索了下才回答，“他们是仆人，过来做个见证，虽然在车上实在简陋了些，总好过没有……”
其余人闻言，正襟危坐的同时，对他慈祥一笑，让陆宇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问，你方代表的势力是？”
陆宇追问，“要知道，上面也有分属，下边更是牛鬼蛇神混杂。”
他仍不敢掉以轻心，眼前情形实在有些诡异，便始终没有主动提及“仙界”二字。
再次沉默半晌，对方突然侃侃而谈：
“天宫仙人，佛土尊者，天国羽神，这三者里面我们都有自己人，虽然其中不少仙界下来的存在，都希望隐藏身份。但除非私自偷渡，所有转世仙佛暗中都已经登记在册过的。”
“你或许不知，如今时代不同了，上面也流行新科技，不知哪个混……仙友搞出了个神职系统，佛土和羽族那些鸟人还好，我们天宫可是被折腾惨了，法网恢恢啊！”
“你不也是这么下来的吗？”
钟姓前仙人一脸真诚，看过来的疑惑之意不似作假。
“当然，我也是业绩不佳，被罚下来的。”
陆宇果断从心了，拼着十八年来挣扎求存锻炼出来的演技，脸上瞬间表现出郁郁不得志，以及一丝愤懑之情，与对方表情完美契合。
要是被这位前任仙人知道，天宫神职考评系统就是他开发出来的，怕不是要主动抄家伙跟他动手了。
陆宇还注意到，中年人之前尾指微颤，早先就使了个隔音戏法，眼见他发觉，还镇定解释：
“虽是玄国贵族老爷，毕竟都是些凡人，了解过多对他们也不好。”
“你是想让我加入天人会？不好意思……”
陆宇点头，神情稍缓和了些许。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大家都知道，我曾位居地仙，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钟大仙顺势取消了法术，继续说，“当然了，跟您可没法比，为了您，我们还组织了场简单的欢迎仪式，等下就到，希望您不要介意，其他事，我们可以之后再说。作为半个地主，请务必让我聊表一点心意。”
陆宇犹豫起来：
“有多少人，可别太麻烦？”
见状，钟大仙正要加把劲的工夫，旁边忽然传来别的声音：
“就是见一些客人罢了，他们都是些仰慕您、闻您大名已久的家伙，今日正好想认识您呢。”
两人看去，一位头发半灰白的老者已是站起，对着陆宇微微躬身。
其余人紧跟着站起，又是恭敬一礼，
钟会长眼中不悦之色稍闪即逝，坐在那里没了多余动作。
“仙长，我姓陈，陈大勇，京都人士，在乾省倒也能说上句话。”
老人家挺直身子，抬手敲了敲排头封闭的铁窗，车辆轻轻一震随之停下。
“这是？”
陆宇皱了皱眉头，扫了眼老者，又将目光重新放到钟会长身上。
见沙发上的钟会长仿佛雕像一般，陈大勇立马接了话茬：
“已经到了，听说您要来，羽皇大酒店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又有人插话，说是该酒店董事长：
“长途跋涉应该有些劳累，您可以先进酒店休息半天，那些人等着，就让他们等着吧。”
另有人补充，自称本地代表：
“不过晚宴的话，咱们最好还是确认个时间。”
最是弯腰的一位，终于找到话题：
“要不我们先下去，我姓刘，区区省院主任，不过，您的入学事项小人早已安排妥当，在此代表省院欢迎您。”
看着外边酒店与迎宾华美动人，车内老人家们热情溢于言表，陆宇身子往后一靠，舒服地伸展个懒腰。
随即摆摆手，打断了那些话语：
“麻烦几位了。”
刘主任踊跃抢答：
“诶哟，不麻烦的。”
“麻烦送我回去，不去学校的话，就近找个公交站也行。”
老人家们愣住了，全部僵在原地，唯有钟会长面色沉凝，这时缓缓张嘴：
“不再考虑一下？你该知道，接受这一切，能得到很多，乃至是某些天仙级数的友谊。”
“谢谢，不必了。”
加长的豪车似乎变得狭小，空气凝固了片刻，钟会长还是放过了陆宇。
没过多久，等车辆开走，陆宇四下打量，无奈叹了口气，忍不住嘀咕一句：
“大人物肚量也这么小。”
车流马龙里，百米外一个公交站点孤独耸立，丝毫见不到校园的踪影。
一枚自好友借来的钢镚飞起，再落下时，已经投进了大巴车的投币箱内。
……
车内。
尴尬的气氛不减分毫。
钟副会长冷冷瞥了眼几个老人，见他们装死罚站的模样，身子靠着真皮沙发，施施然掏出手机。
一条未读显示：
“怎样，他拒绝了？”
他连忙按键：
“是的，大人，他刚下车，现在追去还来得及？”
“算了，”
及时回复，且正在输入，“那按备用方案走吧。”
“好的，我这就安排，您看他是加入哪个分部好？”
总部不去也好，但分部部长的职位总要给个，这样才配的起他们以为的那层身份。
钟副会长于是考虑起了人选问题，到底踹掉哪个不顺眼的倒霉蛋，好腾个位置出来呢？
“不必了，调他去底下干两年，随便找个事务所塞进去，他不是要低调么，这样说不定更好……”
隔着网线，那头大仙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你不要出面了，剩下我安排。”
钟副会长脑海不自觉，已经显现出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和画面了，慌忙在识海中连声应是。
“好的老板！”
一着急真喊出了声，钟会长抬头，正擦去额间细汗，就看到几双飘忽的眼神，他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上酒，大仙不喝，咱们喝。”
“上仙移步。”
“今日我请。”
“不醉不归。”
遂下车，赴宴，众宾欢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