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能依稀看得到对方的身影和小声嘟哝,就是如此,宋凛也能想象出二花正一脸愤懑和委屈的拧着眉毛,不知为啥,她轻笑出声。
不知所以的人接着说:“姐,你说他们~还活着么?”
“谁?”
“他们!”再次加重语音,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们”还能是谁?自然是猪狗不如的子家兄弟了。
二花无初次在做梦的时候想象自己变成狼狗,把这些兔崽子全给撕烂咬碎,尸体扔在粪坑里腌足了,腌透了,学着从前阿奶念咒的样子把他们的魂魄咒死在地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哦~”悠长的一声应答,仿佛是想了很久才记起来的一个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之前很多次,谈论起当初欺凌羞辱她的人都是这样淡定,又如此的冷漠。难道说,她的心里已经放下了恨么?
“希望是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二花点点头,牵着宋凛微凉的手指头,“姐,咱们一起回家!”
第二天,救助站的人员开始安排她们收拾东西,分批坐卡车去镇上,附近的山石路况还是不太稳定,万一下雨随时有可能冲下新的泥流。
二花紧挨着宋凛,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头有些晕,望着越来越远的山村,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卡在喉咙里,干涩得难以下咽。
感受到那人拥上了她的肩头,耳语道:“等会到了镇上,你把这些你仔细包好了藏在胸口处,衣服也找个时间换上。”低头看着宋凛往她手里塞的玉米馍馍,干巴的皮子掉渣了,应该是这几天排吃食的时候偷偷藏下的。
“我也有,这个耐饿。”瞧着她一心为自己的模样,二花有些心疼,把包袱里藏下的压缩饼干塞到她另一只手里。
宋凛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二人的手紧紧攀在一起,她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路程,卡车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开到了镇上,二花探出头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井然有序排着长长的队伍,不知道在做什么。
前路也有不少的绿皮卡车,经过的路上全是泥浆,溅起的泥巴把绿油油的车子洗成了青灰色,轮胎上绑着的防滑链也裹挟了大量的泥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如果忽视那些脏兮兮的泥巴,有点像是农村赶大集,人多,车多,吵吵闹闹的。
“到了!大家下车排队!”每车都有一个领头的小干部安排事项,年纪瞧着还小,做事情倒是利落,嗓门也大,她一喊,所有人乖乖下车,将带着的东西都依次拿下,期初是窝在一堆,乱糟糟的,等小干部跳下车,就着手里的名册一点,队伍逐渐成型,也和刚来时看到的那些排队的人群一样了。
第一时间跳下车的宋凛跑过去跟小干部说了几句,就喊上二花准备走,还没走出多大一段距离。
就听到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喊叫:“你说要几天,给个准话!!”
“我弟弟的眼珠子现在还跟半拉香肠挂在山里的树杈子上,屋里头人都要死光了,你说让老子等几天消息?我等个求啊,把你们领导喊过来!”
“老乡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们是来救灾的,不是给你解决家事的,别说你婆娘跑了没人找,现在咱们子弟兵冒着大雨和泥流的危险进山去,肯定尽力保住每一个人的性命,生死面前,没名没谱的人你让别个怎么挨个寻啊,有消息了会通知你的。”
温声和气的言语里有着明显的无奈,谁也没想跟一个山野村夫讲道理,实在是这个人太难缠了,在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来找说法。
“不行,给个准话,憨婆娘就是个跛子,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几个女跛子,这都不好找你们吃什么干饭的。”
“你!!”
接着人群中就是一阵骚动,咿咿呀呀的拉架的攀扯开始了。
二花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她浑身僵硬地立在路上,吓得一步也迈不出去。
宋凛硬拉着她,低头飞快地往前走,没觉察到撞了人的肩膀,不等那人反应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也许更像是小跑起来,虽然她是个瘸子,走路倒比二花快上许多,二花跟个鸡崽子似的被她拉着往前。
等到二花回神的时候,她们已经穿过三条街,四周也静悄悄的。二花的额头,后背,手心,全是冷汗,像水一样流。
她喘了口气,眼睛瞪圆了盯着宋凛,嘴里喃喃着:“是他,是他,他没死!”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足以说明她内心的恐惧。
是子贵云的声音,是他,那种油腻的粗粝的声音还长久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狠狠踹人的身影,那是鬼的化身啊。
“没事,没事,已经离远了。”一阵安抚下,二花也明白了,刚才的声音像是从东南面传来的,依稀记得那里是个帐篷卡点,一队人等着领物资,这么一会功夫,她们就碰上了,好在,二人还没被发现。
“现在怎么办呢?去哪?”
宋凛没回答,拉着她的手往左拐进一个路口,又顺着一棵桂花树拐进了一条小路,在一间靠着墙角的红墙砖砌的房子下停住。
她上前轻轻叩响大门,等了一会,没人开门,她继续敲,间隔的敲了得有几十下,才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是鞋子拖在地上摩擦慢悠悠的走过来的声音。
开门的是个女人,她个头矮小,很瘦,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衬衫,露着细白的腿,眼圈很黑,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吸干了颜色的枯树干一样倚在门边。
最开始只把门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露出眼睛看向外面,“要饭去正街,那有人管。”说着就要关门。
宋凛忙出声喊了声“芳芳,是我,宋凛。”
关门的动作停住了,那女人露出眼睛又看了看,见到外面只站着两个女人,方才将门更打开了一些。
她细长的眸子瞥着二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