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张广还没转学过来。
记得张广是初一下学期转过来的。当时好像是四月份,天正暖和的好时节,周末我们四个人约着去郊区玩,顺便拔谷荻吃。谷荻这种东西,是野草里的极品,刚冒芽时非常嫩,有甜味,而且最高最壮最嫩的的往往长在坟头上,郊外野坟很多,我们就专找坟多的地方跑,拔起来很刺激。很快我门一人拔了满满的两裤兜,就一人一个小坟头坐在上面开吃,魏箭却跑过来和我共挤一个,说他是人见人爱,鬼见鬼喜,别被哪个女鬼给一把拽进坟堆子里去,到时让我拉他一把。赵豹却乐着说你要想有那好事,得先减减肥,就这小坟堆子,你进去还不得撑爆了。魏箭大笑说:“我这是心宽体胖,又长斤两了,那几个小混混现在见面老实得很,想不胖都难。”大家就都笑起来。
魏箭接着又说他们班新转来了一个学生,叫张镇界,那几块料又有的忙了。
自从上次战神事件后,魏箭班里的那几个混混对魏箭迅速远离,没再招惹,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欺负别人,这次突然转来了一个外校生,肯定有好戏看了。
聊归聊,与我们无关的事我们也不想掺和,只想看热闹,就嘱咐魏箭注意着点,看这群混混采取什么手段。哪知等了很多天,魏箭都说没动静,慢慢的大家也就失了兴趣忘了这事了。
到了期末考完试准备放暑假的最后一天,因为下午开师生大会,同学们吃完午饭就只等着下午开会,纪律比较松散。大部分同学教室趴着睡觉,一小撮偷溜出来乱逛,但只要不出校园,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太管。我们四个人去操场边的树荫里乘凉,突然看见大炮二炮领着一群混混在树林里的铁栅栏门边上给路过的同学要钱。那小门是在前面教学区去往学校后门最近的路,因为怕大家都走这里毁坏树木,所以按了栅栏和门,只允许老师上下班时走。但老师们为了图方便小门经常不关,很多去学校后门隔墙买东西的同学为了少走路都走这里。
我们并没准备见义勇为,我们哪有那么伟大,只要保证我们过这道门他不敢收钱就行了,管他的。于是我们就一人靠着一棵树,半睡半醒的看着热闹。路过的同学没有敢不交的,一是慑于他们淫威,二是偷溜出来毕竟是违纪,掏钱买平安。有的老远就看见的同学干脆转身就走了。
这时,魏箭低声说道:“张镇界过去了。”抬头看时,只见张广手抄着裤兜,也没看他们,跨过门就走了,旁边的混混竟没拦他。我们一下来了精神,这厮什么来头,他们是互相认识,还是不敢给他要?
大家转头看向魏箭,魏箭却摇头表示不知情,范龙笑起来说:“有点意思,依我看不像是早就认识,你看他们互相之间并没打招呼,而且张镇界那脸沉的好像想给他们要钱似的,这应该是他们摆不平这厮。”
大家表示认同,赵豹直接起身也朝那校门走去,说要抓紧认识一下这厮,暑假才好多交流,不然浪费一个暑假。
我却叫住了他,问他你撵到学校后门见了他又怎样?直接就说要和他认识一下,电影看多了吧你,看他那拽样,不会鸟你的。保不准他还会以为你是那群混混的一员。
赵豹却不服气,说英雄惜英雄,大家肯定一见如故,你是小人之心。
我说你别坏了事,万一和他闹翻了,再往回找就不好找了。
赵豹问那怎么办?让范龙来忽悠他?
我就说还是你来吧,等他回来你过去。
赵豹圆睁大眼不知所以,范龙笑起来:“学霸的意思是要你等着,他买完东西回来时你再过去,在他之前过那小门,让他知道,不用交过路费的不只有他。”
我和魏箭都笑起来,魏箭更是伸出大拇哥给范龙,说到:“高,实在是高。”
赵豹愣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大叫妙计,说这样我再找他搭话就亲近多了。
果然,当张广看见赵豹也手抄裤兜没交过路费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赵豹却在过去后直接转身,跟着张广又往回走。“双炮”恨得牙痒痒,眼睛却看向别处装没看见他俩。这边赵豹一溜小跑追上了张广,远远看着两人聊了几句,赵豹手指我们的方向,两人就溜达着走了过来。
赵豹介绍说:“这是十三班的张镇界,”又手指我们:“这就是我刚给你说的我们哥四个,和你一样不买那俩二货的帐。”范龙伸手打招呼,张广没反应,范龙就问:“你大中午的不睡会儿,刚刚过去买啥去了?”张广说:“我不买东西。”范龙问:“不买东西那你过去干啥了?”张广就笑笑说:“想过就过。”
得亏范龙阅人无数,一愣之后大笑:“妙哉妙哉,想过就过,还不交钱,壮哉壮哉!”
我起身给张广握手,问暑假愿不愿跟大家一起玩?张广弯腰把脸凑近我,使劲抽动了几下鼻子,像是在闻什么东西,然后伸出手说‘我愿意’,像极了西式婚礼的宣誓环节,大家都笑起来,笑声过后又高兴地大叫大跳,尤其赵豹如鬼哭狼嚎般怪叫,搞的“双炮”和他们的喽啰以为我们要进攻他们,有的在栅栏那边过这边来备战,有的在栅栏这边过那边去准备逃跑,当真是一群混混。
后来谈起来那天的场景,魏箭还说,那天是张广闻了你的味,觉得你对他胃口他才说愿意的,当心哪天他把你吃了。
当时听了这句话只是哈哈一笑,觉得有趣,现在再想,心里不禁一动:张广这厮确实是很神秘,他当初闻味,大家都只当他半是特立独行半是搞笑,现在想起来,这厮后来的表现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却自始至终透着股诡异的感觉,莫不是我真对了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