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这位苏宛如，我们同一个年级的校友，你还有印象么？……”沈红樱问道。
关红梅却优雅地笑了笑，王顾左右而言他，指着自己身上的撒花竖领短袖小褂，从容道：
“你们猜，我这小褂多少钱？”
“很漂亮，很合身，像个旗袍……你专门定做的？。”沈红樱赞赏道。
“嗨，哪儿呀，也是成品！我当时一试，哎呀太合适了！店主说就剩这一件了……”
苏宛如听得晕晕的——她哪里见识过如此迂回曲折的谈话术？
心想，你们到底缺不缺英语老师呀？我就想知道……
只听关红梅慢声细语，纺线似的，慢慢悠悠说个没完没了：
“那帮熊孩子，眼光毒着呢，你要是戴个过时的帽子，他们会笑话你一学期……”
苏宛如瞧了一眼沈红樱，好像沈红樱也听得晕晕的，一边听一边应着嗯嗯嗯，表示在听。
最后也不知沈红樱是怎么想起来说再见的——那关红梅说话那么节省能量，就是唠嗑三天三夜嗓子也不会坏啊，怎么会下逐客令呢？临走，关红梅极其优雅地说：
“我今年带高三呢，要不然也得招生去了……今天我正好月休，你俩来得太巧了，不然还真见不着……”
……
回去的路上，两个好朋友默默无语，半天，沈红樱开口了：
“你看到没，凡是不该说的，人家半句也不会说，哪像我们这种直肠子，什么都直来直去……这桃李中学到底要不要人儿? 红梅居然一个字儿也不说……不过，你也别急，我继续给你打听着……现在学校多着呢，我那么多同学都教学呢……”
“没什么，其实我本来就没敢想……”苏宛如赶紧说，“我觉得，教小学教教幼儿园什么的就挺好了，反正也是老师……高中那个讲台也太神圣了……”
“我说，你一定能胜任呀……”沈红樱鼓励她道，“回去之后，我先给你找高一高二的英语课本，你好好看看——人家要真用你，那就不一定叫你教高一还是教高二——过几天我再给红梅打个电话问问……我觉得这个学校对你来说，是最理想不过的了……你接送孩子很顺路，又不远，正如你的意！你去了之后好好干，另外，我再找冯校长问问，我觉得他或许还记得我……”
沈红樱像个姐姐似的絮叨着，苏宛如听得心里又温暖又感动，忽然想起，当年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凶巴巴的冯主任，个子矮矮的，眉毛又粗又短，又黑又浓，成天吼啊吼的，好可怕，是不是这个冯校长？
“是的，冯校长在一中的确当过许多年的教务主任……”沈红樱说。
“妈耶！就是他！”苏宛如想起冯校长就哆嗦。
沈红樱觉得好笑，“他现在都是70岁的老人了，你也不是小女孩呀，你去了就是老师呀，怕他什么呢？”
嘿嘿，谁要是跟当年学生时代那个可怕的教务主任共事，心里不发怵，是不可能的——苏宛如不自信地说：
“红缨，我跟你说，我还从来没上过讲台——幼儿园没讲台——那冯校长，他们老一辈，都是认真地不得了，他怎么会用我这个外行？我要真去了，不会教，他还不得成天训我？”
“亲爱的，”沈红樱说，“你以为我们教学都是从学校里从书本里学的？你不知道我们都是从实践中学的！你不知道，教无定法！告诉你，我那些当老师的同学，也并不都是师范出来的！我有个同学在艺术学校教幼儿心理，你猜她原来是学啥的？计算机！那时候她还没结婚，哪里懂什么幼儿心理学呀，正坐在学校办公室里呢，说上讲台就上讲台了！现学呗，一边学一边教，”说着，沈红樱严肃地看她一眼，“我说，你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工作吧？”
“谁说的？我，我做梦都想当老师，只是……”
……
9月1号到了，沈红樱说关红梅还没回话，看来，桃李那边是没戏了。
也罢。
反正自己连小学都没教过，一上讲台就教高中，要是害得人家考不上大学呢。
苏宛如死了心，每天把萌萌送进学校，回家来便埋头读书。
反正创业办学的事不敢想了，找个学校当老师暂且也不想了。
苏宛如懊恼地想：我找过的学校幼儿园还少么？！与其成天忙着找工作，不如赶紧用功学习！
你读过的书早晚有用——书到用时方恨少！
再说，那个天才不是说过么，天生我材必有用！
哎呀，李白自己六十多岁才得到永王璘的重用，妈耶，我就别那么晚啦，好吧！
……
翌日，也就是9月2号，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苏宛如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老者，苍老的声音。
“你是，苏宛如，苏老师么？”
“是呀，您好！您是？”
“我是桃李中学，我姓关。苏老师，我问你，你除了教英语，能带班当班主任吗？”
“班主任？我……”苏宛如一下子愣住了，目瞪口呆。
“苏老师，我说，你能来一趟么？我们见面谈一谈，好吧？”
“好的好的。”苏宛如忙不迭地说。
我还没有任何教中小学的经验呢，就当高中班主任？天呐，叫我教小学或者幼儿园不行吗？
干这个我倒是很自信能胜任的！
挂上电话，发了一会呆，苏宛如想起来，第一个便给沈红樱打电话。
沈红樱听了，也很吃惊，有点儿哭笑不得。
“你当班主任？呵呵，那是重用你，恭喜你！”
“哦，亲爱的，你……这是反话么？”苏宛如不自信地问。
“不不，”沈红樱郑重地说，“班主任的工作很琐碎——但是，教育无小事么所以，班主任的工作非常重要……所以班主任是世上最小也是最大最重要的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