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把三枝九叶草装进兜里:“走吧,回去了。”
御君祁盯着江与临口袋里那株药草,英俊的眉梢皱起,不满道:“这个兜是放小章鱼的。”
江与临推着御君祁往出口走:“小章鱼最乖了,它不会在乎的。”
御君祁扭过头:“我不这样认为。”
江与临:“……”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枪响。
人群静了半秒。
更大的一声爆炸声紧随其后,整个地下黑市霎时陷入黑暗。
原本熙攘的人潮瞬间陷入恐慌。
尖叫声、呼喊声、求救声四起,枪声断断续续,其间还伴随重物落地的声响。
恐怖氛围迅速蔓延,所有人都在盲目地推搡奔跑,朝出口涌去。
御君祁和江与临二人正在出口的必经之路,这原本是最危险的位置。
可早在灯光熄灭的同时,御君祁就一把抓住江与临的手腕,将他推在墙上,牢牢护在江与临身前。
地下没有任何光源,人类又不具备夜视功能,绝大多数人只能凭借本能判断方向,有人才拿出手电,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撞到,后来人踩在他身上,开始他还能发出痛呼,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现场混乱不堪。
通风管道也不再工作,血腥味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
在这样危急的纷乱时刻,人与人全挤在一处,任何异能都失去了原有的效果,火系异能者试图点燃火光,还未达到照明的效果,就先灼伤了周围的人群,引得又一轮新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暴乱下,御君祁形如泰山,稳稳护着怀里的江与临,恍若一棵高大古树,用臂膀撑出一片狭窄天地。
楼上的枪声还未停止,流弹和散乱的异能从天而降,误伤无数群众,更多的人倒了下来。
人群相互倾轧踩踏,哭喊声此起彼伏。
江与临不知道异监局的人死到了哪里去,现场都乱成这样了也没人出面维持秩序!
他伸出手,苍蓝色的晶核浮现于掌心,发出荧弱的微光。
御君祁握住江与临的手,将那抹光按回掌心,低呵了一句:“别动!”
江与临把手往外抽:“事故越来越严重了,会死很多人!”
御君祁手腕一翻,反剪着江与临的手臂,将人牢牢按在墙上,语气淡漠到近乎冰冷:“我管他们?”
江与临挣动道:“你可以不管!但我不能坐视不理!”
御君祁箍住江与临的腰:“你管不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也是一个肯定句,祂并非轻视江与临,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能起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楼上枪声不断,所有人都陷入无尽恐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推搡拥挤,在没有扬声器和照明设备的前提下,谁也控制不了疯狂的人群。
江与临冷声道:“御君祁,你放开我。”
御君祁略微倾身,把江与临搂得更紧——
如果不是不想在江与临面前显出本体,祂早就变成一条巨型章鱼,挥舞着触手,把江与临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点缝隙。
人类只有四条触手,其中还有两条需要用来站立,剩下两条叫手臂,只够环住江与临的腰。
江与临曾说祂变大后很恶心,虽然那时候御君祁的大部分意识都因受伤而沉睡,不过苏醒后,御君祁还是记起了江与临对祂本体形态的评价。
小章鱼就可以趴在江与临身上,大的就不行。
这很不公平,但祂并没有提出异议。
御君祁对江与临足够了解,祂有一种奇怪预感:
如果让江与临知道小章鱼就是祂,那么祂和小章鱼会同时被扫地出门。
极致的黑暗于混乱中,御君祁用胸膛贴住江与临的后背,尽量减少对方暴露在外面的部位。
危险无处不在,流弹和纷飞的异能太多了。
御君祁后背上中了两枪,还插着一根木刺,这种等级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害到祂的本体,只是浅浅地卡在肌理表层上。
江与临是个很倔强的人类,对同胞有着很深的感情与责任感,还在祂怀里挣扎不止,想要站出来维护秩序。
御君祁不是很理解这些,也根本不在乎别的人类是死是活。
当然,祂也不在乎别的怪物
与人类不同,怪物之间不存在任何情感牵绊。
但御君祁不想让江与临因为那些人类分心,甚至受伤。
祂悄悄伸出一条透明触手,卷起后背上的木刺,用力从肩膀处横穿过去。
‘扑哧’一声闷响,鲜血从伤口迅速涌出,滴落在江与临的脖颈处。
江与临动作一顿。
他闻到了淡淡的冷香。
是......御君祁血液的味道。
江与临反手上脖颈上,指尖沾着的液体黏稠温凉。
“你受伤了?”
御君祁若无其事道:“嗯,到处都是流弹,你别乱动。”
江与临果然不乱动了,他转过身,面对着御君祁:“伤在哪里了?”
御君祁抓着江与临的手,按在了自己伤口边缘处。
黑暗中,江与临眼前一片模糊,只能轻轻地摸索着。
是一根锥形木刺,从后背贯穿过来,延伸至胸前,突出部分长有十几公分,直径约碗口粗细。
江与临惊诧道:“这么粗都能穿过来?”
御君祁心理素质极佳,面不改色地说谎:“从高处下来,有惯性。”
“这也就是你,换个人早死了,”江与临掌心凝聚寒冰元素,用冰封住伤口止血:“先出去,到外面看伤。”
御君祁翘起唇角,心情明明好得不得了,声音却听不出丝毫起伏:“你不是还要管那些人类吗?”
“先管你,祖宗,”江与临心有余悸,一手攥住御君祁手腕,一手
扶着墙慢慢往外面挪动:“正好把警卫队叫下来维持秩序……到底谁在楼上打架,打得这么凶?”
把神级怪物都给误伤了,还伤成这样?
这也太玄幻了吧。
御君祁没说话,沉默地跟着江与临往外走。
出口处的人太多了,人挤人相互碰撞着。
祂看到有人类倒在地下,被踩得满身是伤,身下洇开红色的血。
有的还活着,有的已经死了。
御君祁知道江与临一定不想踩到这些人类,于是悄悄用触手拖走那些人,摩西分海般清出一条干净的路,专门给江与临走。
这一路太顺畅了,如果不是周围还充斥着哀嚎与哭喊,江与临都该以为附近没什么人了。
就像御君祁了解江与临,江与临也同样了解御君祁。
江与临攥了攥御君祁的手腕,问:“你做了什么?”
御君祁说:“没什么。”
江与临眼前漆黑,看不到御君祁搞得小动作,只能低声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他再次压低声音,在御君祁耳边用气声说:“也不许偷偷吃人。”
御君祁勾起唇角,很乖觉地说:“我怎么敢。”
江与临刚要说什么,正在这时,头顶灯光突然一闪。
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起。
地下商场终于恢复供电,所有灯相继亮了起来。
江与临眼睛一阵刺痛,被忽然的光亮晃得闭了闭眼。
闭上眼后,视网膜上仍残留着雪亮的光影……以及御君祁唇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笑意。
这家伙又在得意什么?
江与临虽闭着眼,却也不妨碍他抬腿踹御君祁:“你在那儿笑什么呢?!”
御君祁挨了一脚也不恼,反握住江与临的手腕:“警卫队下来了,走吗?”
江与临环顾四周。
雪亮的灯光下,曾经富丽堂皇的拍卖场只剩一片狼藉。
如飓风过境,水晶灯和酒瓶碎了满地,桌椅柜子也纷纷倾倒,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人。
鲜血被踩得到处都是,有些肢体都被踩成了肉泥,和香槟红酒混在一起,更显泥泞不堪。
消防员和警卫队在维持秩序。
楼上的战斗也停止了。
十分钟后,异监局的特工接管了现场。
惶恐的人群逐渐平静,相互搀扶着施救。
江与临才帮着抬了几个人,御君祁的伤口便又开始淌血,还说再流血就没办法压制自己的磁场,江与临没办法,只能带着御君祁先行离开。
走出信誉楼大门时正值下午。
阳光明媚,夏风熏然。
重新站在地面上,众人不免生出些许劫后余生之感,纷纷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江与临跟守在街边的救护车借了绷带,婉拒了医护人员的帮助,独自处理好御君祁的伤口。
街道全面戒严,空中还有
直升机来回盘旋,发出嗡嗡的响声。
楼顶的停机坪停着几架直升机?[(,供高官显贵们先行撤离。
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永远都是扔下个烂摊子给底下的人收拾。
江与临望着楼顶,眼中浮现一丝嘲弄。
御君祁拽了江与临一把:“又看。”
这一下力气有些大,江与临被拉得一个踉跄,撞在御君祁身上。
江与临觉得有必要和御君祁谈一谈祂一生气就拽自己的问题,这怪物力气太大了,总拉拉扯扯的感觉很不妙。
江与临揉着肩膀,问:“我看什么了?”
御君祁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人鱼。”
江与临又往楼上望去:“哪儿有人鱼?”
最顶层,几个人抬正抬着个水箱往直升机上搬,湛蓝色鱼尾在水中一闪而过。
御君祁又拽江与临,冷着脸往外走:“人鱼就这么好看?”
江与临:“我也刚才没看那个呀,你说了我才看到的。”
御君祁:“......”
二人一路无话,先是离开第六街区,又乘坐地铁来到城门口。
人类的交通十分复杂,御君祁开启了自动跟随模式,江与临往哪里走,祂就跟到哪里。
出城后,御君祁忽然莫名奇妙地说了一句:“我也是人鱼。”
江与临嗤笑一声:“你是屁人鱼,分明是条蛇,不是挂在房梁上就是钻进花瓶里,还什么都往嘴里吞。”
御君祁深深看了江与临一眼,一字一顿道:
“我、就、是、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