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临接过小章鱼的断肢,随手塞进口袋,而后继续往下走。
随着地下深度加深,温度也逐渐升高。
小章鱼耐寒不耐热,紧紧缠着江与临的手指吸取寒冰元素降温,冰冰凉凉的像个大号果冻,软乎乎的很好捏。
江与临脱下外套缠在腰间,卷起袖口,终于在15分钟后探到了遁地兽囚禁被困人员的位置。
厚实的封土墙后面,隐约有些许人声。
这是座几乎完全密封的土牢,周围没有任何出口,封得严严实实。
如果没有小章鱼指路,救援人员就是在这里绕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能找到这些人。
小章鱼把江与临缺乏耐心的模样学了十成十一,见到前路被拦,挥起触手就准备暴力砸墙,江与临连忙把空中挥舞的触手按了下来。
“别!会塌!”
江与临单手按着地面,再度催动异能。
掌下寒霜凝结,冰层绵延千米。
连续的大范围异能支出,严重超出晶核负荷,江与临小腹一阵刺痛,鼻腔发热,鲜血登时淌了出来。
异能衰退后,江与临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使用寒冰异能,现在虽然能用,但体内能量不复以往强悍,再没有从前那种奔腾似海,滔滔不绝之感。
巅峰时期,别说是冰封这一片土壤,就是冰封整个华北平原,他都觉得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到,何曾有过这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江与临神情不动,心中却难免生出几分黯然。
小章鱼用触手卷住江与临的手腕。
江与临低声说:“没事。”
将整面墙冻得结结实实后,江与临在角落里破出个半米宽的洞。
他打开手电,往下照去。
下面七米见方的坑洞,高度不足一米。
土牢内又闷又热,密不通风,将近五十人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只能蜷缩着身体窝在一起。
*
青训队众人此时极为狼狈。
不少人都已经因缺氧而晕了过去,醒着的也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他们也想了许多办法自救,只是遁地兽极为狡诈,从一开始就咬死了他们中间的两名土系异能者。
没有了土系异能者,其余人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土牢中,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很难发挥。
这土坑没有任何支撑点,别说是挖掘通道,就是说话声大一些,碎土都会被震得往下掉,随时都有被活埋的风险。
还是一位植物系异能者催生出一株蘑菇,用蘑菇伞柄顶在土壤顶部,才勉力支撑出一片天地。
闷热与缺氧如影随形,很快就消磨了他们全部的战斗力。
甚至有人提出割脉放血,只维持最基本机能运转,减少身体消耗。
也确实有人这样做了。
可救援何时才能来呢?
他们受困于地底
,在这深不见底的土牢中,异监局的前辈们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巢穴内还有五只象形遁地兽,一旦异监局的人操之过急,与怪物打起来,最先被活埋的就是他们这些被困人员,可拖得时间长了,他们又会因缺氧而死。
在进退维谷的局面下,他们几乎看不到获救的希望。
即便他们都是经受过专业培训的青训队员、是万中挑一的佼佼者,可谁能真的不怕死呢?
这里像是牢房中惩罚犯人的禁闭室。
黑暗、狭窄、闷热、潮湿,空气中满是黏稠土腥与血气。
时间不断流逝,漫长等待中,越来越多的同伴失去了意识。
绝望的情绪不断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煌如日月的白光从头顶射下。
一张英俊如神祇的脸探出,语气疲惫慵懒:“抱歉,来迟了,各位都还没死吧。”
尚且清醒的几人精神一振。
肖成宇激动地直起身,脑袋哐当一下磕在土墙上,他捂着头,躬身往洞口处爬去:“林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这一路可不算顺畅,毕竟小小的空间内困了几十人,每个人均下来的地方还不足一块地砖大小,横七竖八的,胳膊腿都叠到了一起。
好在一共也没两三米的距离,肖成宇终于还是爬了过来。
肖成宇没有战斗属性异能,能量熵值负2,这数值弱归弱,但怪物和人类的体质到底不同,恶劣环境下差异更为显著,如今这一行人里,唯一还能活蹦乱跳的也就剩肖成宇了。
江与临把肖成宇拽上来,又拿手电往下晃了晃:“下面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
肖成宇有些害怕:“这些人太可怕了,地牢内封闭闷热,氧气严重不足,他们为了减少消耗,居然割脉放血。”
江与临一点也不意外,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保持理智冷静,确守利益最大化是异监局行事的一贯准则。
只是如今下面土牢中安静得过分,江与临担心这些小崽子们下手没轻没重,割腕割得太深,导致失血过多,昏迷晕厥。
他又探身往下望,疑惑道:“割脉又不是割声带,怎么一个答话的人都没有,不会都死了吧?”
若说气人的本领,江与临向来是出类拔萃,他这话一出,就是真死了的人也觉得冒犯,更何况是这些心高气傲的青训队员们。
他们原本就不认识江与临,眼下情况危急,未知敌友的情况下,众人难免生出几分警惕,故而都谨慎地保持沉默。
听到江与临如此出言不逊,立即有人忍不住呛声道:“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要与你答话?”
见有人活着,江与临松了口气。
他利索地翻下地牢,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谁是钟佑?”
*
钟佑已经昏迷许久了。
他出身勋贵之家,自幼养尊处优,就连末世里最乱的那头两年也没吃过苦头,每次撤离转移都在第
一批名单里,从来都被保护得很好,没遭过什么罪。
割腕放血时割得虽然痛快,然而失血过后,他很快就感觉到头晕发冷,口渴乏力,神智也逐渐模糊。
昏昏沉沉间,钟佑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身体下意识一动。
身边的韩文彬却很谨慎,他按住钟佑,问:“你是什么人?”
江与临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随口答道:“异监局。”
韩文彬仰头看向江与临——
来人身段修长匀称,撑手半蹲在幽暗的土牢中,却仍旧挺拔如松。
有光从洞口洒下来,照亮了一方狭小的天地。
光影下,令人惊艳的五官更加清晰。
江与临脸颊苍白,眉眼深黑,色彩对比鲜明,下颌轮廓流畅完美,像是从画卷裁下来的剪影,几绺碎发垂下,发梢落在眉尾上,却挡不住那星辰般明亮的眼眸。
这是张很年轻、也很帅气的脸。
美如冠玉,神采焕然,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不会忘。
韩文彬语气肯定:“我从没在异监局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江与临难得梗了一下:“我们分局比较偏僻,你没见过很正常。”
“不正常,”韩文彬缓缓摇头,语速很慢:“你长了这样一张脸,又能在遁地兽的巢穴中率先找到我们,分局里留不住你这样的人才。”
江与临转身看向韩文彬:“小朋友,以貌取人很不礼貌。”
韩文彬不自觉挺直后背,静静和江与临对视。
“你很聪明,也很有担当,理论上来讲,太子身边理应有个这样沉稳出色的伴读。”江与临伸手,把半靠在韩文彬怀里的人拽过来,语气平淡:“所以这是钟佑。”
韩文彬:“......”
暗中又有几个人动了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江与临手中把队友抢回来。
正在犹豫之时,头顶隐约传来些许人声。
异监局的人终于来了。
小章鱼又变得很小,从洞口跳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江与临脑袋上。
齐晨的脸从洞口上探出:“怎么样?”
江与临说:“没数,应该都在吧。”
异监局众人训练有素,分派熟人进入地牢,迅速展开检查救援。
他们需要确认伤亡人数,同时由检查员检测被困人员是否受到怪物感染。
齐晨很有大家长的风范,很快下达命令:“组织清点人数,特殊情况立即上报,三分钟后全员撤离!”
听到齐晨的声音,土牢里的青训队员们精神大振,此起彼伏道:
“队长!”“是齐队!”“齐队来了!”“异监局的前辈来了!我们得救了!”“我就知道组织不会放弃我们!”“终于能放心了!”
江与临十分无语:“我五分钟前就到了好吗?”
齐晨就像这群青训队员的主心骨,能带来的更多是精神方面的支撑,到底是一群未
经世事的少年,确认江与临与齐晨相熟,队员们也放下戒心。一改方才的沉闷不语,七嘴八舌地回道:
“我们又不知道您是来救我们的。”“我们不认识您。”“您真的是异监局的前辈吗,我怎么从没见过您?”“怎么称呼您?”“您上来就找钟佑,我们当然会警惕些。”“为什么您头上有一条章鱼?”
一连串疑问中,还夹杂着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这人到底是谁?”“他的行事风格和异监局很不一样。”“是的,看起来不太正经。”“正经人谁会养触手科生物啊,那玩意很邪门的。”
当这群珍贵的新生力量不说话时,江与临嫌弃异监局招了一群哑巴,可当这些新生力量开始说话,他又被吵得头大,尤其是叽叽喳喳的疑问中还掺杂了一些......人身攻击?
江与临精准看向某处:“是蛸科,海洋系蛸科,触手科是什么东西,你异种生物学怎么及格的?”
被江与临盯住的青训队员霎时汗流浃背,比被教官点名是还紧张,下意识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江与临还想说什么,正巧这时钟佑眼皮微动,呻.吟一声,像是随时要醒过来的样子。
江与临注意力落回钟佑身上,赶忙抬指探了探对方颈动脉。
咚、咚、咚、咚。
脉搏虽然微弱,但好在平稳有序,表坚里虚,正是失血之相。
江与临单手按着钟佑手腕,一层寒霜覆盖于寸长的伤口之上,止住了不断渗出的鲜血。
正这时,一声突兀的枪响,蓦地炸开!
‘嘭’!
硝烟的余焰中,江与临霍然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