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家。
今天正好阴历十五，夜里有集会。
从酒店出来，裴伊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打车直奔将军祠。
广场大钟敲响晚上十点的钟声。
上城将军祠后街的小路旁，她拿出包里的鸭舌帽，喝着牛奶，低头看着手机，等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慢慢的，后街的人多了起来。
这里是上城著名的“天光墟”，又叫鬼市。
晚上十点开市，凌晨五点休市。
大多数摊位都是售卖古董字画，赌石和卖古籍的多，卖假货的也多。
他们昼伏夜出，就是为了天黑好忽悠人，遇到傻子的概率比较大。
也不是没有真东西，只是得找。
阴历初一和十五，都会有特殊的大货出手，裴伊伊今天就是来撞撞运气。
苏教授的病西医维持的效果并不好，古医界倒是有个方子，能续十年的命。
只是方子上有一味药材，全凭撞大运，有钱也买不到。
裴伊伊在天光墟上转了一圈，脚停在了一块黑漆麻虎的圆块前。
哦豁，看来她重生之后，运气不错。
“老板，这多少钱？”她蹲下身，拿在手里掂量两下。
穿一身中山装，摇着八角扇的老板眼前一亮，张口：“三万！宋代镇纸，包浆老货，只此一块，买到赚到！”
裴伊伊挑眉：“三十块，出不出？”
老板愣住，他低下头，脸上的黑圆眼镜往下滑了一节：“小姑娘，哪有你这么还价的，你懂不懂尊重人，懂不懂尊重古董？”
“三十五，不出算了。”
老板抿嘴，手里芭蕉扇子指着她：“你……再添五块，扫码付款，你扫我。”
交易成功，老板瞧着裴伊伊，有点好奇：“这地方小姑娘可是不常见，看你还价的样子，不像是外行啊？常来？”
“常来。”裴伊伊点头，“你忘了，我上次在你这买了张画。”她咧嘴一笑，“元代的，嵩山图。”
老板愣住。
片刻后，一蹦而起：“我靠！”
他扔下手里芭蕉扇，指着裴伊伊的背影喊：“你还给我！我不卖了！”
整个天光墟都知道，这老头半年前，一百五十块钱卖给一个女人《嵩山云景图》一张，成色不错，怎么看都应该是假的。
结果愣是真家伙，在拍卖行拍出去八千万的价码，把老头气得住院半个月。
裴伊伊走的快，眨眼就消失在人流里。
她站在路灯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顺手发给苏元生。
【裴伊伊：苏教授的病有救了。】
苏元生好久才回。
【苏元生：在夜班，刚看到。】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苏元生直接打来了电话。
“你从哪里弄来的？”他的声音少见的多了几分情绪起伏。
裴伊伊咧嘴一笑：“天光墟。”
手机对面沉默很久，半晌传来一声叹息：“……当心些，那里鱼龙混杂，不安全。”说完，他又说，“我明天休息，要来看苏教授么？”
裴伊伊抬头看着月亮，想了想，说了声好。
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瞧见路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粉红小旗袍，捏着一只手包，走的很快。
裴星辰？
裴伊伊握着手机愣了片刻。
她在这干什么？不是和裴家人一起回家了么？
她站在街角，瞧着裴星辰似乎慌慌张张的，像是有什么急事。
“那个，我有点事，先不说哈，我明天傍晚和张主任一起去看教授，就这样。”
苏元生下句话还没说出来，裴伊伊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揣好手机，加快脚步，跟着裴星辰的背影，在人流里左右穿梭着。
裴星辰越走越偏僻。
从上城夜晚最热闹的位置，渐渐走到了四下没什么人的老巷子里。
巷子幽深，路灯昏暗，电线像是蜘蛛网一般挂在头上，四下时不时响起狗叫声。
裴伊伊一边跟一边纳闷，裴星辰为什么到这种地方来？
以她对自己的定位，一定是不屑于和这种地方产生半点交集的。
四周越发安静，裴伊伊不敢靠太近，始终和裴星辰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
此时，裴星辰站在一栋老旧居民楼下，路灯照着她的背影。
她来回踱步，焦急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裴伊伊站在拐角后的阴影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从包里拿出微型电脑，盘腿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低下头，拉低帽檐，飞快黑进了裴伊伊手机。
手机在裴星辰的手包里，她来回踱步，敲击手包的声音非常清晰。
裴伊伊赶忙戴上耳机，打开了电脑的录音按键。
也许，这就是裴星辰偷偷购买那种见不得人的药的地方。
这次如果能拿到她买药的证据，就再好不过、
但裴伊伊到底还是低估了她养妹的道德下线。
当楼栋里走下一个高大男人时，裴星辰发出一声谄媚的叫声：“哎呀，你怎么这么久！”
之后，在裴伊伊惊讶的注视里，她如飞蛾扑火，冲到那人面前，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猛得吻住他的唇。
裴伊伊惊呆了。
手包落地的一瞬，她耳机里传出巨大的嗡声，和她的心情一致，难以言表。
两个人如胶似漆的对啃了半天，似乎才想起这地点过于大庭广众。
裴星辰一边拉开旗袍侧边的拉链，一边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包。
“你可真欠啊！”男人上下其手，看不清笑容。
裴星辰“哎呀”一声，拾起包，像是八爪鱼一样盘在男人身上，喘息着催促：“黄涛，快！”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那个叫黄涛的人掐了裴星辰的腰一把。
“那药你自己还用了？”
他话没说完，又被裴星辰堵上了嘴巴。
等到两个人上楼之后，各种声音冲进裴伊伊的耳膜。
裴伊伊盘腿坐在地上，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真是没想到啊。
她咂嘴，一手支着下颚。
耳机里的话语与呻吟令裴伊伊面红耳赤。
裴伊伊嫌弃的取下耳机，扔在一旁。
“还真的是你？”
忽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张主任”从路灯下走来。
他瞧着盘腿坐在地上的裴伊伊，大惑不解。
裴伊伊也一样迷糊：“你怎么在这？”
傅行思挠挠鬓角：“我把傅修送进医院之后，想着天光墟今天有大货，就过来走走。”他蹲下身，歪头瞧着裹在外套里的裴伊伊，温柔道：“这么穿不热么？”
裴伊伊尬笑一声。
本来她去天光墟就稍稍乔装了一下，现在又跟踪裴星辰，确实把自己包的严实了一下。
傅行思望着她放在一旁的半只耳机，好奇的捡起来。
“哎！”眼看他往耳朵里放，裴伊伊急了，“别！”
阻拦时已经晚了。
眼前张主任的表情，从震惊到惊讶，再到蹙眉。
【啊……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伊伊一手扶额，避开傅行思考究的目光。
耳机里的动静越发激烈，半晌，他忽然真诚的问：“……你喜欢这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