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我是谁？”裴伊伊指着自己的心口，“你说，我是谁？”
裴安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裴！伊！伊！”
“嘁！”裴伊伊不屑笑了，她背靠在车后座，竖起手指头，“第一，我需要一天打三份工赚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第二，我上学出门从来都只能自己刷小黄车或者打车。”
裴安一滞。
“第三，家里的佣人不洗我的衣服和床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洗，自己处理。第四，裴家人上一次给我买一件新衣服已经可以追溯到十年之前。”
她笑了一声，望着裴安：“还需要我继续说么？我的书包、笔记本、一切消耗品……除了我住的那间漏水的阁楼是裴家的，那钢丝床以及桌子衣柜都是裴家的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是裴家人？”
“你们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叫裴星辰的妹妹，并没有裴伊伊。”
她说完，望向车窗外，不再开口。
裴安攥紧拳头，冷冷念叨了一句：“那你也是裴家的人，除非你死了，否则，你永远都是裴家的人。”
“这话可别让你可爱的星辰妹妹听到。”裴伊伊从车玻璃上的倒影中看着裴安，璀璨一笑，“让她听见了，我估计就离死不远了。”
“你！”
裴安还想说什么，就见裴伊伊从兜里摸出来一副耳塞戴好，把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耳朵之外。
车在别墅前缓缓停下。
裴安下车之后，提着那台电脑，绕到另一侧，想帮裴伊伊开门。
他伸手时才发现，裴伊伊已经走向大门，根本没等他。
裴安的手顿在半空。
“是谁教她的没大没小？”
他鼻腔里出口气，冲着司机挥了下手。
车开进一旁车库时，他仿佛后知后觉一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没有……记忆里居然没有裴伊伊坐过他的车的回忆，连一丁点都没有。
分明两个人上的是同一个学校，他日日都送裴星辰上下学，却没有关于裴伊伊的一点点记忆。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从裴家到德佩拉学院，要二十多公里，去庞洛林学府则更远。
他站在别墅门前，恍惚间察觉到了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裴伊伊是怎么去上学的？
裴安转身望向那扇门，手心骤然收紧。
“不管怎么样，你依然是裴家的人。”
他冷声，自言自语，从花园里走过。
从回到裴家开始，裴伊伊就觉得身边的气氛有一丝微妙。
“姐姐！”
果然，裴星辰从二楼快步跑下来，她手里抱着一个瓷瓶，只冲着裴伊伊而来。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裴伊伊“啧”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一把拉开大门。
紧接着裴星辰平地不知怎么就踉跄一步，她手里的瓷瓶啪啦一声摔在地上，里面乳白色的膏体糊在地上。
“裴伊伊！你怎么回事啊？”裴母原本背对着正门，坐在沙发上。
此刻她蹭一下站起来，指着裴伊伊训斥道：“你妹妹专门给你从古医界买来的祛疤灵药，你怎么就给砸了呢！”
“不怨姐姐。”裴星辰的眼泪唰就落下来了，她跪在地上，心疼的捡起一片碎瓷残片，“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给你找别的药膏，额头上留了那么多血，要是不管的话，有可能会留下疤痕的。”
“哎呀！多好的药膏啊，我都舍不得的东西，那么贵，都让你给打了！”裴母痛心疾首，弯下腰安慰着裴星辰，“星辰啊，算了，她这种人，不值得！”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裴伊伊：“我们裴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黑心的家伙！”
裴伊伊心口一疼。
她知道，那是真正的裴伊伊的痛苦。
明明是亲生母亲，看着她长大的女人，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像是飞来一把刀。
裴伊伊深吸一口气，她两手插兜，依靠着门框，将头上鸭舌帽摘下来放在一旁，对门外说：“看到了么？”
屋内两人愣了下。
“我刚才说什么？”裴伊伊迈着腿，从两人身边绕过去，“我说你那话可千万别让裴星辰听到，不然我死的会更快。”
她没回头，冲着门外挥了下手：“望周知。”
此时此刻，裴安才迈进大门。
他手里仍旧提着电脑，眉头紧皱的看着眼前两人。
裴星辰显然没想到裴安会在后面，坐在地上，一时连哭都忘记演下去了。
她干笑一声：“大、大哥，你怎么和姐姐一起回来啊？”
裴年看着她，又看看距离门口最少三米的破瓷罐子，意味深长的问：“你为什么不澄清呢？”
“什么？”裴星辰愣住。
“是你自己被自己绊了一跤，没拿稳，瓷罐掉在地上的。”裴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说呢？”
裴星辰低下头。
二楼外延的走廊上，裴伊伊看着这一幕。
她笑嘻嘻的冲裴年比划着嘴型，和裴星辰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
“哥，是我不小心，是我的错，是我太害怕了，才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
裴伊伊没完，继续对着口型。
“我怕姐姐骂我，说我是故意的，可是我没有，我花了很多钱才买到这一瓶，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呜呜呜……我！我也没想到……”
裴伊伊忍不住笑了。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裴年那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这才转身离开。
裴年的脸色更加难看。
“哎呀！不就是个祛疤药，不就是个罐子。”裴母拍着裴星辰的后背，“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是裴伊伊不领情，她混账东西，恶毒惯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裴星辰扑在裴母的怀里，越哭越大声。
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裴年。
裴星辰的哭声卡住了。
裴年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阴沉的可怕。
不应该啊……
以前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全家都会安慰她，会说裴星辰没有错，都是裴伊伊的错。
可裴年这是什么表情？
她试探性的看过去，楚楚可怜的鞠躬道歉：“哥，是我错了。”
她抬起头，望着裴年。
下一瞬，晕在了碎瓷片上。
裴母：“星辰！”
裴年眼眸震了下，他也伸出手：“星辰！”
裴星辰这才放下心。
太好了，他们还是爱自己的。
但下一瞬，一盆凉水从头顶猛灌下来。
裴星辰“啊啊”尖叫着坐起来。
裴伊伊抱着盆，站在一旁关切的说：“我估计你该晕倒了，正好我在洗袜子，这水不能浪费了。”
裴星辰看着挂在自己头上的袜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狂奔上楼。
“喏，救得及时，精神头多好。”裴伊伊捡起袜子，重新放回盆子里。
啪一声。
她头歪向一边，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裴母怒斥一声，“要是星辰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