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伊伊真没想到是苏元生亲自给她处理伤口。
她坐在凳子上就看着额头上两只手动作飞快。
“嘶！”裴伊伊疼一哆嗦。
“忍着。”苏元生冷冰冰的，“乱动的话，我可不保证不留疤。”
裴伊伊还是了解苏元生的。
这人嘴巴虽然欠揍，但是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她赶忙硬着脖子，一动不动。
苏元生身上发散出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很多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一样。
那时候顾林清的眼睛受伤，整个医院的急诊室都在忙。
只有苏元生，冷冷站在病房外面，表情古怪的看着当时紧张不已的顾安然。
他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站在顾安然对面，沉默很久，开口就是一句：“没必要浪费这么多医疗资源。”
当时顾安然气的半死。
病房里顾林清生死一线，眼睛受伤，他这医生居然站在她面前说她浪费医疗资源？
后面，当顾林清确诊失明时，她一怒之下对医院施压，把苏元生这个招牌医生开除了。
一年后的现在，她回过头想想，苏元生当时分明是在变着法子提醒自己。
提醒她顾林清没瞎，只是在演一场戏。
是自己蠢，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以至于最后被顾林清害死。
越想，越是觉得无颜面对。
“不要跑跳，明天下午来找我换药，走吧。”他将胶布放下，背对裴伊伊。
以苏元生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去上城最好的医院做主任医师。
但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才会在这小医院里呆着。
裴伊伊心里有点难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苏老师的病还好么？”
苏元生愣了下。
他缓缓回头，打量着身后的裴伊伊，神情复杂。
裴伊伊反应过来，赶忙找补：“啊，我以前听过苏老师的课，我特别喜欢苏老师。”
苏元生垂眸，又转过身将处置台收拾干净，声音柔和了一些：“还是老样子。”
裴伊伊点头。
“你既然是他的学生，平时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啊？”
苏元生转身看着她：“就当付医药费。”
她现在穷的叮当响，苏元生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好好好，我这两天就去。”裴伊伊连连点头。
别说，这家伙的臭脸现在看起来简直眉清目秀的，和裴家那群一比较，帅到当场起飞。
全靠渣男衬托。
裴伊伊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兜里手机一连串的叮当叮当声。
她连忙掏出来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账号审核结束了。
应该是顾林请的手笔，她的arnana账号被封了二十多个小时。
现在刚刚解封出来，所有的消息都冲进了手机里。
那条“顾小姐不配”的微博下，有几千条回复。
私信里也满满当当全是辱骂的话。
他们骂她是盗号狗。
【想认识我们林清宝宝，照照镜子，你也配？】
【盗号狗！死全家！】
这感觉就像是捅了老鼠洞。
顾林清长期在微博上塑造的美强惨人设还真管用。
苏元生关上处置室的门，看到她还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稍稍侧目，一眼就看到了arnana的id。
“苏医生。”此时，裴伊伊仰起头，咧着嘴笑眯眯看着他，“那个……能不能借我一张纸啊？”
苏元生微微蹙眉。
但他什么也没说，将自己别在胸口的本子和笔递给她。
那个名字他见过，以前去顾家出诊的时候，看到过那些画作。
非常灵性、肆意又潇洒。
他低头看着裴伊伊，这小丫头翻开他本子最后几页，拿着钢笔在医院的灯光下，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张无比清晰的竖中指图，并且配字：臆想是病，得治。
苏元生愣了下。
就见裴伊伊还在落款写了一行帅气的大字：我是你祖奶奶——arnana！
之后，她举着那个本子，换几个角度咔嚓了好几张照片，嘴里还振振有词，念叨着新手机真不错，清晰度和细节都没得说。
“谢谢苏医生。”裴伊伊将本子递给他，边说边按了个发送。
她嘿嘿一笑：“这个画送你了。”
苏元生片刻才回神，他翻开那一页，瞧着无比熟悉的笔迹，表情渐渐严肃。
世界上真有两个人的字能做到一模一样么？
“裴伊伊。”他抬起头，“我的钢笔……”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医院的电子门刷一声合上。
苏元生无奈叹口气：“……算了。”
站在裴家别墅前，裴伊伊低头瞧着手心里的钢笔。
她当时光顾着发微博打脸了，回过神已经在出租车上。
居然还把苏元生的钢笔给顺了。
她看着钢笔后半截激光刻字，写着“生日快乐xx年12月6日赠”的字样。
“伊伊！你回来了！”门口，裴年快步走来，“你去哪……”
他话说了一半，似乎是看到裴伊伊头上包扎的绷带，神情一下就暗了：“不管怎么样，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裴伊伊将钢笔装进兜里：“哪样的话？”
裴年抿嘴：“你怎么能说后悔生在裴家，故意气爸爸呢？”
“故意气他？”裴伊伊站在原地，“我为什么要气他？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
她从裴年身边走过，穿过大厅要往楼上走时，又被裴安喊住。
裴伊伊脚没停下。
她是挖了裴家祖坟了？怎么一个个阴魂不散的？
“裴伊伊！”裴安低沉着声音，“你最好给我停下。”
有病才停下。
裴伊伊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直接上了楼。
“混账东西！”客厅里，裴天南坐在沙发上，望着裴伊伊穿过的身影，攥紧了拳头。
“爸！”裴年有些着急，“这不是伊伊的错。”
“那是我的错了？”裴天南起身，怒气冲冲，“这个家，她爱住住，不爱住滚！谁还惯着她不成！”
“爸爸，姐姐只是心情不好，您不要气坏了身子，您还有我，我也是爸爸最好的女儿。”裴星辰哽咽着说。
“心理学上说，缺什么才会强调什么。”裴伊伊站在二楼楼梯间的平台上，看着裴星辰，“裴星辰，家里的网络你修好了么？”
裴星辰白着脸：“我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嗯，你不敢修好，你怕被人知道你买热搜花了八百多万，不仅没能弄死我，还送裴家大少二少警察局一日游，导致家里股价跌停，被科技市场全面抵制，市值一夜之间蒸发十分之一。”裴伊伊冷笑，“你以为修不好网络，这些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么？”
她说完，转身上楼。
“我没有！我不是！”裴星辰捂着自己的胸口，“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姐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裴伊伊头也不回。
如果绿茶有等级测试，那裴星辰这简直太低级了。
和当年的顾林清比起来，简直是幼儿园水平。
裴伊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手机。
瞧见自己新发的那条，已经挂在热搜最顶端。
话题下面有一群画圈大手下场力挺，连不少圈外大v都跨圈吃瓜。
【格里森学院v：arnana老师的线条如此流畅，一笔尽显十年工地，好画！好画！】
【飞扬万岁：老师！撕她！林清宝宝 别装死，出来回应啊！】
“没想到你连这种热搜都压不下来。”裴伊伊啧啧摇头，“我还是太高看你了啊顾林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