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尽头的小屋里，裴伊伊坐在飘窗往外看过去。
春色正浓。
自从找回些记忆之后，她发现裴伊伊和顾安然居然是同月同日同时生。
相差十岁，却有迥然不同的命运。
“伊伊。”裴年敲几下她的屋门，“我进来了。”
木门支呀一声响起，铺面的霉味冲的裴年连咳了好几声。
他诧异的看着整间屋子，还没有地下室的储藏室大。
墙角阴水的痕迹都有年轮效果了，放在角落的居然还是铁架子床。
屋里除了一个很小的衣柜外，就只有一张掉漆的木桌和小书架。
裴伊伊的房间是这样的？裴家的小姐，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始终以为裴伊伊和裴星辰的屋子没差别，也会有粉红色的墙壁，有时下最流行最新的家具，桌上会有一台高端笔记本电脑，屋子大得可以放两台钢琴。
“有话快说，无事快滚。”裴伊伊见他东张西望，一脸同情，不知道他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裴年站在原地，低声道：“我来问问，你的学费是怎么交的？生活费又是从哪里来的？”
裴伊伊望着他，没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找谁借钱了，或者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裴伊伊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裴年有些着急，“……我只是来问问，你高中在德佩拉学院，每年学费都不低，大学去庞洛林学府，那里每个专业的学费都不低，你是怎么交上的？”
裴伊伊看着他，她噗一下笑了：“裴二少爷，我已经毕业了，你现在问这些问题，除了显得你非常搞笑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么？”
裴年一愣。
飘窗上潇洒坐着的女人，逆光留下一个剪影。
她下颚微扬，长发在风中摇动，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裴年沉默着，说不出理由。
“读高中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你现在好奇，不觉得实在是太晚了么？”
“你那时才十四岁，你怎么赚到的钱？你要是借了什么高利贷，你就告诉我，不要等到无法挽回再哭着向我们求助。”
裴伊伊眼睛越撑越大，她哈哈笑出了声。
手支着飘窗，她轻身一跃而下：“裴年，我们不熟。”
“什么？”裴年拍着自己的心口，“裴伊伊！我是你哥！”
裴伊伊望着他，一步一步向前。
她逼近一步，裴年后退一步。
“哥？”裴伊伊歪着头，轻笑着，“我还有哥？”
她扬眉注视着裴年，冷笑一声，将门一把关上，当啷一声锁死。
世界安静了。
裴伊伊拍拍自己的双手，骂了一句：“神经病！”
真正的裴伊伊等了十年都没等到的那么一丁点关心，在顾安然这不速之客鸠占鹊巢之后，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裴年说出口。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面颊，十分惋惜。
“图啥呢？”裴伊伊叹口气，她重新跨上飘窗。
刚才裴年突然进来吓了她一条，还以为自己翻墙的计划被发现了呢。
她踩着飘窗，瞧着二楼的阳光房钢架子，揣着自己的屋门钥匙，悄悄翻出去。
就凭这裴家，也想困住她？
笑话！
轻松落地，裴伊伊将自己外衣的连帽扣在头上，双手插兜，飞快从院子后门溜了出去。
裴年还站在裴伊伊的门口，试着又敲了几下屋门：“伊伊，二哥不是那个意思。”
屋内没有回应。
他心绪很乱。
不管怎么样，裴伊伊不能那么说啊，他们毕竟是亲兄妹。
裴家四个男孩，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孩，他们都说要永远保护她，要给她最好的。
可是，自从裴星辰被收养之后，她任性妄为，处处与裴星辰做对。
是她亲手将自己逼到全家的对立面的，他怀疑她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裴年撩一把额前短发。
“二哥。”他身后，不知何时站在楼梯旁的裴星辰关切道，“发生什么了？姐姐把你关在外面了？她怎么能这样没有礼貌？”
不知为何，裴年现在听到她这么说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星辰。”他声音柔和了不少，转身看去，“你知道伊伊的钱都是哪里来的么？”
裴星辰猛然变了脸色，她目光闪躲，有些害怕的低下头。
“你知道？”裴年追问。
“我……我……”裴星辰欲言又止，“我不敢说，我怕你生气。”
“告诉我。”裴年肃然道，“这是裴家的大事。”
裴星辰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奇遇。”
“什么？”
“我偷偷跟踪姐姐了几次，我看到她在奇遇酒吧，做那种事……”
她头埋得更低了。
那种事，成年人之间在酒吧里还有哪种事？
裴年登时火冒三丈，转身就走。
裴星辰看着那个背影，仰着头笑了。
她从早上开始，就觉得裴年不对劲。
往常落井下石最凶的人就是他，今天吃饭的时候他居然一个字都没说，还一直在问裴伊伊的零花钱。
那零花钱很重要么？
比她昨晚上挨了巴掌还被当众羞辱还重要么？
她瞄一眼裴伊伊的房门，不屑一笑。
裴伊伊，你不让我舒服，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窗外，两只麻雀清澈的眼眸注视着裴家发生的一切，片刻后，振翅而飞，消失在天际。
晌午刚过，奇遇尚未营业。
裴伊伊推开店门，门口挂着的小熊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裴年的车停在马路边，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攥紧方向盘，咬着牙看过去。
她的钱果然都是这种来路！
他打开手机屏幕，拨了电话：“哥，你有空么。”
“……爸妈让裴伊伊关紧闭，但是她跑出来了，现在还进了一家叫奇遇的酒吧。”裴年咬牙切齿，“我昨天问你有没有给过她零花钱，就是怕她的钱来路不正，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场合。”
“好，我知道了。”裴年点头，“我在这等你。”
他挂断电话，狠狠砸了下方向盘。
“没钱……没钱你倒是多说几次啊！家里人知道后，怎么也不会让你来干这种事情的！”他长出一口气，准备将车子开到附近的停车场去。
他叫裴安一起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在这种地方被人拍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知道，“裴五小姐纸醉金迷成知名酒吧常客”的消息，已经挂在热搜前三的位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