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纯拿的盒子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有三十公分。
阿强看看盒子、再看看自己，脑袋又有一瞬间的短路。
“所以顾纯，你这么拼命地赚钱是为了去信息之城？”
“是啊，这是我的梦想。”
阿强惊了惊，心想顾纯的梦想果然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这可是每一个生活在地底城的人类都无法做到的奢侈的梦想，就算改造人也是吧。
“那四千万……你都已经……”
“我已经打够两千枚机械之芯了，现在就只剩下两百枚没有兑换，嘿嘿，我只要再努力两天，这事就成了！”
阿强听得又默了一下，他记得现在星都改造人中心排行榜前十的雇佣团所有的机械之芯加起来也不到一千枚。
“可、可是国际星都航空公司的航班禁止携带任何生命体，他们的机子会扫描，如果被查到的话，所有偷渡的东西都会销毁。”隔了一会儿，他又有些不大信地说道。
“你放心，我在这盒子里设置过反侦察的防火墙，他们扫描不出什么东西的。”
……反侦查的程序是这么好设置的吗？
阿强听得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了，他仔细地又看了眼顾纯手上捧着的盒子，实在想象不出这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东西会有那些传说中黑客们才会使用的手段。
可顾纯却当着他的面调出了铁盒子的方块程序，在空中浮现的虚拟电子面板里面输入了一个叫做【A’Qiang】的口令代码。
“好啦，阿强我已经给你设置过权限了，等上了飞船，你要是在里面觉得闷了，就可以自己出来透透气。你看我都把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这回你总不要哭了吧！”
“……”阿强现在不想哭，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他不小心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呀！
隔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顾、顾纯，你这么厉害，那你知道有人在调查你吗？”
“知道啊！”他可还有一份“创天使Seriel持有者”和一份“地底城机械鼠”的悬赏在改造中心高高挂着呢。
“那、那你不觉得害怕吗？”
“老鼠本来就是被人到处追着打的嘛，我一个人都已经习惯啦！”顾纯想了想，“我反正是一定要去找主人的，这才是我变成人的意义，总不能因为有人要抓我，我就要放弃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吧？”
他说着又抱起了盒子，仿佛看到船票到手后自己遇到了那名穿着“Information”风衣男子，开开心心地投入主人怀抱的美好画面，又嘻嘻地露出笑来。
阿强听不懂顾纯话里的意思，却看懂了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向往美好的表情。
他看着，心里也突然有了一种“到了天上城，一切都会渐渐地好起来”的感觉，也渐渐地憧憬起对逃离这座地底城的美好愿景。
天上城，或许就是新的起点。
阿强心里想着，也擦干眼泪，跟着顾纯笑了起来。
接下去的两天，顾纯又开始频繁地更换自己的身份铭牌，着手去申领最后的两百枚机械之芯。而阿强只剩下一个头颅，便留在宿舍里，负责起家里的家务。他没有敢告诉顾纯自己在他心爱的铁盒子里塞了一枚纽扣，只是在对方离开家的时候，用钢管的手指笨拙地输入指令，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纸钞和硬币，但当阿强将手指伸进去翻找的时候，却触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硬物。
他一愣，慢慢地拨开纸币看了看，发现这家伙是一个圆形的金属球。这个金属球体表面闪着亮泽的金属光线，表面光滑平整地没有一丝接缝，就像金属工厂冶炼出来的完美材料，与旁边破旧的铁盒、简陋的房子都形成一种格格不入的对比。
没想到顾纯的盒子里还存放有这样的东西，阿强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但他也只是看了两眼。很快，他在球体下方找到了查古斯的纽扣，连忙把这小东西从里头捡了出来，紧紧捏在手中，关上了顾纯宝贵的铁盒子。
随后，他给自己的钢管身体批了一件斗篷，用口罩遮住自己的脸，拎起铁桶，前往附近的自来水公司购买水源。
这是他两个月以来重新第一次做这些杂务，自从他捡回顾纯教会他怎么做“人”之后，他便很少操心过关于煮饭以外的事情，如今重新拾起这些琐事，他只感觉陌生又熟悉，竟让人产生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后一定要和顾纯好好地生活，在那个少年面前，其实已经无所谓尊严不尊严，所以就不要再去羡慕、嫉妒、憎恨。
他想着，在自来水公司的角落里丢掉了那枚监听定位器，重新拎着铁桶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水在铁桶里晃来晃去，打着一层一层的波漾，一如他此前与现在波涛起伏过的心情。他如释重负，慢慢地行走着，开始哼起了一首地底城普唱的小曲。
可快要临近宿舍的时候，他又渐渐地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周围。
宿舍是破旧的老式小区，平日里并没有多少来往的路人。可当他经过最近的一条巷子时，好像发现这条路上的人流变多了。不仅如此，他还看到这些人里面有人装着硕大的金属义肢，是这里不多见的改造人。
他皱眉，停留驻足了一会，似乎远远地看到了之前在酒吧遇见过的【黑蟒】雇佣团正走进附近的一栋楼里，随后眼睛豁然睁大，又看到了另外一只熟悉的雇佣团队伍。
【爱德堡】雇佣团的团长亚约罕此时正带着他身边八个穿着便衣的Cyberg从他不远处的视野里路过。
他无比认得团里的每一个人。
此外，他还听到塔西雅的声音。
“嘶——团长，好像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个改造人黑户，排行榜上的雇佣团都一起来凑热闹了呢。团长，一会我们要怎么击杀掉那个顾纯？”
*
与此同时，在星都置业的MYDCT塔信号发射塔顶。
全息投影屏正在连接地底城外的世界树通信，数以万计的数据不断滚动着，正在不断地传送、分析、比对各项数据。
查古斯正站在这些跳动的数据面前，一一地做着汇报。
“景大人，十二月的机械风暴很快就要结束了。”他无比恭敬地说道，“在这次风暴中，地底城的数据果然出现了异常，有人正在无限量地刷取机械之芯，令整个星都置业的芯片回收量上涨了三倍。我们根据异常寻访了南侧城门的拾荒者，据他们所说，是一个少年正在大批量回收死亡改造人的注册铭牌和身份信息，盗用他人的身份上缴机械之芯。”
他说着，信息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南侧大门一个穿着地底城人地摊衣服的瘦小少年影像。
影像并不清晰，仿佛少年知道自己的背后有摄像头似的，每次出现只留着一个单薄的背影，但这个身材和模样，通信的双方却又十分熟悉，内心不照而宣。
“查古斯，你还是觉得他是‘老鼠’？”隔了一会儿，景麓州的声音终于从通信的另一端传来。
查古斯有些遗憾：“其实属下也不想怀疑他是‘老鼠’，但有人亲眼目睹他曾多次往返机械风暴……景大人，你也知道在外面的环境里，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生存的，而且他每次还会很巧妙地抹去自己在改造中心兑换的记录画面，是个绝对厉害的黑客高手。”
景麓州不置可否：“但他也为你带来了可观的利润，这算是你直到现在上报的原因吗？”
“这……这……我也没想到就真的会是他。”这能算是吗？但好像又不能算全是吧。
查古斯擦了擦汗，耳边却传来那人冷静的声音。
“查古斯，我说过，不要妄图揣测我的意图，‘老鼠’违反秩序，私自持有创天使Seriel，我会亲手给予他真正的死亡。”
隔着通信器，查古斯也能听到景麓州声音里的理智和无情，他连忙恭敬地回敬：“是，景大人，我们已经锁定了他的目标。”
通信器里传来一阵呼呼而啸的风声。
隔了一会儿。
“即刻起切断全城信号，为我打开城门。”景麓州道。
他的声音无比坚定。
“这次务必让他无路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