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璃耳边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吵嚷得令人心神不宁,甚担心榻上入睡之人被吵醒。
但直到她走到床榻前,容澈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双眸紧闭着,安稳沉睡着。
屋中弥漫着清淡的气息,那安神香的确微不可闻。
穆千璃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以免自己吸入过多睡得太沉。
她还需得在明早天亮前溜回自己屋里才行。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屋子里无法避免地发出了一些响动。
但容澈仍是稳稳睡着,一点未受影响。
穆千璃放宽心了些,重新走回床榻前,垂眸往床榻上看去。
容澈入睡的姿态毫无防备,也安分规矩。
他身子平躺着,夏日轻薄的凉被平整地盖在他身上,乖顺得与他这人的性子相贴合。
从计划此事到今日,已是过去一个月之久了。
今日,穆千璃终于得到了实施的机会,却站在床榻边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
该怎么做来着?
穆千璃开始回想自己曾在话本中看过的片段。
思绪在脑海中翻腾,指尖缓缓抬起捻住了衣领上的扣子。
外衣褪去,夜色遮挡了她仅着一件绣花诃子的身姿。
香肩外露,乌发散尽。
纤纤细腰,不赢一握。
穆千璃难耐地咽了口唾沫,只庆幸此时容澈沉睡着,并不会看见她。
但如此已是叫人羞赧至极,长裤褪下后,那双光洁的长腿犹豫片刻,才终是朝着床榻而去。
容澈睡在床榻相对靠外的位置,穆千璃需得越过他的身子到达床榻里侧。
她身体往前倾斜,膝盖抵着床榻边,压住了薄被的一角,但好在避开了被子下容澈的身体。
俯身向前,胸前的诃子荡出轻微的弧度,身边无法忽视的呼吸声令她下意识收回一手捂住了胸口。
下一瞬,穆千璃刚抬起的另一条腿偏移了落点,险些一下压上容澈的胳膊。
她身子一晃,捂着胸口的手只得立刻放下往床上撑去。
“唔!”
“啊!”
掌心下,坚实的触感明显不似床榻,穆千璃吓得脸色骤变,下意识小声惊呼了一声。
和她惊呼声同时响起的一声难抑的闷哼被掩下,很快又消散无踪。
慌乱间,穆千璃几乎是一头跌进了床榻里侧。
她姿态狼狈,险些人仰马翻,埋在被褥里的视线没能看见榻上外侧一人赫然睁开了眼,眸中竟是清明一片。
穆千璃吃痛地维持着摔倒的姿势,缩头乌龟一般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此刻的姿态更是不敢让任何人瞧见。
若是容澈被她吵醒,她全然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她此刻作为。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穆千璃龟缩半晌后发现,容澈似乎并未被吵醒。
她愣了一下,而后僵着四肢从被褥里坐起身来。
一回头,果真瞧见容澈还似方才的睡姿沉沉睡着,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穆千璃轻轻松了口气,心下暗道,那老人卖的安神香还真管用。
如此造作一番容澈也没被吵醒,穆千璃的胆子便大了些。
她挪动着臀部在床榻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转而将自己挪到了容澈身边。
接下来,只要躺进去,与他睡一觉即可。
穆千璃伸手拉住了薄被的一角,目光扫过自己未着片缕的双腿,一时间有些瑟缩。
探入一个人的被窝里已是十足亲密之举,更莫说还是两腿光溜溜地伸进去。
穆千璃踌躇着咬了咬牙,心底暗暗祈祷着。
她都脱得这么光了,最好一次就能怀上,莫要再来下一次了!
如此想着,穆千璃心一横,拉开被褥的同时,两条修长玉腿直往里蹿。
铺天盖地袭来的是独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灼热,强势,不由分说地席卷她几乎没有遮挡的身体。
他怎么这么烫?
穆千璃浑身一热,躁意就此肆意散开。
她错愣转头看向身旁近在咫尺的睡颜,下意识探手用手背抵上了他的额头。
莫不是发烧了。
可容澈额头温度很正常,与被褥中的温度一对比相差甚远。
穆千璃蓦地收回手来,紧张地看了容澈一眼。
好在他还是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穆千璃一时也想不明白身子虚弱之人,怎如此体热。
只知自己睡进来后全身都像是要被点着了似的。
她缓缓闭上眼,让自己尽快睡着。
可身边明显有另一人的存在,强烈到无法忽视,便只觉心跳难安,全然没有半分睡意。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穆千璃除了身上的难耐,心情却并不难受。
她最初的选择没有错,她不反感和容澈如此亲密地躺在一个被窝里。
穆千璃自小被父亲带大,即使她性子爽朗如男儿,但在少女初长成后,多少还是与她爹有了些隔阂。
例如,穆老爷从未教过她女儿家来月事要如何处理。
也未曾告诉过她身子发育后应当着诃子掩身。
她独自摸索着,学习着如何从一个小孩成为一个少女。
在这期间她闹了不少尴尬又羞耻的笑话,到最后她爹可能都不知她当时为何会恼羞成怒与他置气许久,也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长大了。
如今,她对男女感情都还一窍不通,她爹便开始逼着她成婚。
男女之事,穆千璃仅是从镖局里那些大老爷们口中听得一二,便觉抗拒不已。
后来她因着和怜玉一起偷买了些话本回家,瞧着话本中那些暧昧又模糊的描写,更觉如此亲密
之举绝不能是随便与谁人都能发生的。
思绪发散间,穆千璃因着被褥里的温度,无意识地动了下手臂。
指尖微抬,忽的触碰到了身旁另一人的手背。
穆千璃眸子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迅速缩了回来。
而后又没由来想到了白日在甲板上时,她与容澈双手交握的画面。
那时她分明不觉心慌的,可此时躺在他身边,却怎么也挥散不去那画面。
像是受这股热潮蛊惑了一般。
穆千璃忍不住又抬了下指尖。
指尖相碰时,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两根手指就这么勾缠在了一起。
穆千璃有一瞬僵硬,不知自己这点微小的动作是否叫沉睡中的人察觉了。
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方才发出更大的响动时,容澈都未曾有反应,她只是勾住了他的手指,又怎会将人吵醒。
是她勾住的吗?
穆千璃有些不确定,总觉自己刚才没有这样做啊。
可身旁的人沉睡着,唯独她清醒着,便没有别的解释了。
穆千璃感到一阵脸热,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勾住他的手指。
当她回过神来想收回手指时,容澈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骨,就此将他们的手指交缠得更紧了几分。
扑通、扑通——
耳边传来清晰的心跳声,节奏不一,交错起伏。
穆千璃止了手上的动作,深吸一口气,任由自己这般勾着容澈。
她默默在心底想着,如此又更亲密了几分,或许怀孕的几率也更大些了吧。
拜托,一次就中吧。
和容澈睡在一起,心跳真的太不稳定了。
翌日。
天将破晓,晨雾蔼蔼。
穆千璃赫然睁开眼,刚要动弹身子,抬动的手忽的被什么拉拽了一下,而后被她迅速甩掉。
!!
是容澈的手指。
穆千璃瞪大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压在喉咙里的一声惊呼险些将她憋得背过气去,指尖似乎还有和他勾缠在一起的错觉。
穆千璃抿着双唇胸口上下起伏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躺在容澈的床上。
这一觉,她睡得实在太踏实了。
踏实到一夜无梦,更全然没有半点警惕,俨然忘记自己正在办大事。
直到穆千璃完全缓过神来,她只能猜测是因为她也吸入少量安神香,这一夜才会睡得如此舒服。
还好容澈没醒,天也还未亮。
穆千璃动作缓慢地从被褥中抽出身来。
身子刚一脱离遮挡,她目光一垂,险些又要叫出声来。
!!
昨夜太黑,周围朦胧不清,为着能够更亲密些,穆千璃将自己脱得仅剩一件诃子,身下只穿了小衣。
当时,仅有肌肤接触夜晚微凉所带来的羞赧,尚且还可忍耐。
此时,身边俊美的男人近在眼前,自己几近赤.裸的身姿清晰可见。
要命!
穆千璃再次乱了心跳,却又更加谨慎小心地放轻动作,生怕一夜过去安神香效果渐弱。
若是容澈突然醒来,她真的不想活了。
正这么想着,穆千璃侧过身去,小心翼翼地伸出长腿要从容澈身上跨过去。
几乎是床榻上刚生出微弱动静之时,本是静躺着的容澈就微颤了下眼睫。
穆千璃压根没看他,屏息凝神,一鼓作气,有了光亮辅助,她自没像昨晚一样失手压到了容澈身上,平稳下床后,便动作利索地开始穿衣。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竹帘向屋内洒入浅淡光照。
躬身穿衣的穆千璃没发现榻上男人在偏头微动时,忽的睁了眼。
容澈眸子一怔,瞬间重重地滚了下喉结,而后目光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移开了。
眼前光景不在,双眸却仍是热烫得厉害。
昨晚从她钻入被褥中的那一刻,他便知晓,她几乎快把自己给脱光了。
无人知晓在那一刻,他究竟需要用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不动分毫。
既是自己纵容的,容澈就没打算临到关头拆穿她。
虽是难忍,但还是极力克制,也饶有趣味地打算看看她究竟要如何做。
而后,他的指尖被她轻碰了一下。
紧张的不止她一人,他也亦然。
容澈以为,穆千璃要行动了。
岂知,那触感不过一瞬之间,便又转瞬即逝了。
直到她再度试探而来时,容澈有些难以克制地主动勾住了她的手指。
这一刻,容澈多少有些后悔。
后悔纵容她,后悔让自己处于这般几乎要被灼烧一般的难耐境地。
他的身上没有哪处不是在发烫的,某处更是肆意叫嚣着生怕无人发现其威武。
即使没有直接与她的身体相贴触碰在一起,也没办法忽视她未着衣衫的身躯就在近处。
更莫说那萦绕被窝,丝丝缕缕蹿入鼻腔的少女馨香。
这可不是梦境,是真实存在的,触手可及的。
容澈几乎快被她逼疯了。
然后。
穆千璃睡着了。
睡着了?
!!
晨光照耀的阴影中,容澈平躺在榻上,在这一夜后,他对自己忍耐力的极限也有了新的认知。
想起昨夜的一切,他无声又无奈地勾了下唇角。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穆千璃是为了躲避家中安排的婚事,打算在外找个人有了肌肤之亲。
如此,虽是坏了自己的名声,但那桩婚事自是要被搅黄的。
容澈从防备,到看戏,到不愿随意污了女子的名声。
再到如今,存了恶劣的私心,纵容了她的荒唐之举。
结果,她把自己脱得光溜
溜的,只是来挨着他睡了一觉。
容澈这一夜被折磨得不轻,几乎是一夜没睡。
这会再次闭上眼,却是好气又好笑,一点也睡不着。
穆千璃这头已是穿好了衣服。
身上有了遮掩后,那股子羞赧劲才褪去。
她回头看了眼榻上,容澈还在睡,而她也该离去了。
穆千璃轻手轻脚走到门前。
开门前,她还特意趴在门上听了一阵,确认外头没人后,这才打开房门。
岂知,房门刚一打开,一旁几步之外的湢室门前忽的走出一道声音。
穆千璃被吓了一跳,一转头,竟瞧见王午肩头搭着毛巾,头发还沾着湿濡从里走出来。
王午也愣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房间门牌,又看了看穆千璃,不由问:“穆兄,你怎么从这屋走出来?”
王午一出声,穆千璃瞬间绷紧了周身。
王午压根就不知屋里什么情况,说话声自然随意,叫她心慌得恨不得立刻冲进屋里捂住容澈的耳朵。
可穆千璃却是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她僵硬地扯动唇角,脑子转得飞快。
过了会,她才轻声道:“我昨日和夫人吵架了,她硬是问掌柜的重新开了间房,要和我分房睡,这不,我只得屁颠屁颠跟过来哄了,让你见笑了。”
屋中,刚闭眼没多久的容澈又一次睁了眼。
耳边听见两人的对话,不由轻挑了一下眉梢。
王午闻言顿时咧嘴笑了:“原来如此,穆兄莫要在意,夫妻间小吵小闹是常事,放心我不会和旁人说的。”
穆千璃敛下没眉目心虚地点了点头。
不仅心虚,还甚是担心屋中的容澈在此时会醒来,可她又不能回头去看,只能在心中祈祷王午赶紧离开,她要跑路了。
但王午全然没有察觉穆千璃的慌张,还慢条斯理道:“穆兄你们还打算在城中玩几日?”
穆千璃心中慌得直打鼓,面上也只能丝毫不显地回答他:“今日就打算回了。”
王午点点头:“这样啊,我也是打算今日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若是平时,穆千璃定是还要多寒暄几句的,可此时也只能不太自然地笑一笑:“有缘自会再相会的,王兄,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王午也笑道:“好,一言为定。”
说罢,他终是要走了。
穆千璃生涩微笑着目送王午离去。
屋内的容澈也见穆千璃应是要走了,缓缓从床榻上坐起了身来。
下一瞬,刚要迈步的穆千璃顿时瞳孔震颤,比方才看见王午还要惊慌,手上一抖,瞬间关上房门,一个转身背靠在了门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关门声响,伴随着床榻方向也一声闷响。
相互重叠,相互掩盖。
屋中两人呼吸都凝滞了,怔着眼眸,浑身僵硬。
直到房门外传来杨宥然熟悉的声音:“嗯?没人在走廊上啊,难道我听错了吗?”
而后,散漫的脚步声沉沉远去。
屋内,微不可闻两道松气声再次重叠。
还好没被人发现,他也没被吵醒。
还好躺得快,她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