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冬阳。
我没有母亲。
在我的记忆里,师傅一定程度上可以代入为母亲的角色,虽然他是个胡子拉碴浑身肌肉的大叔,但他是个满世界冒险,尤其喜欢去大森林的猎人,偶尔会抚养失去了母亲的幼兽,那个时候他会表现出惊人的耐心和温柔来,各种护理的手法也很专业老道。
我在第一次发觉他的这种特质并被那奇异的磁场蛊惑了心神时,情不自禁的说,“你该不会很擅长养孩子吧?”
我的师傅爽朗的笑了笑,“这可不好说,养孩子和养幻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只要照顾它吃喝拉撒就能安稳长大的。”
少女的我似懂非懂,“哦,可我觉得只要能吃饱,也不会死,就能长大。”
“哈哈哈哈……冬阳你还是不太一样的,你比较不容易长歪。”男人摸了摸怀里幻兽幼崽的翅膀,“我呢,会代替这小家伙母亲的角色,会带她前往大峡谷,她的本能便是感受风即会飞行,而只要学会飞行,她就能自己捕猎,也就不会死了。”
“和人差不多吧,只要我变得强大了,就能养活自己了。”
师傅突然严肃着表情,“但是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我若有所思,“因为人类思考得比较多?”
野兽和人类的区别大概也就是脑仁的功能,野兽一生所追求的大部分都是填饱肚子,但是人类会想要别的,比如尊严,比如爱。
男人拉起渔网,“我一直都觉得,养小孩儿真是个难题啊,所以就偷懒的把他交给我妹妹了。”
我大脑宕机了一下,震惊道,“你已经有孩子了?”
“哈哈哈我没和你说吗?”
“没有啊!……不对,你有孩子了为什么还在流浪,你也不像是缺钱到需要常年离家务工的人群啊……你在躲债?躲追杀?”
“想多了,其实我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我吐槽,“什么叫还不是时候,父子相见还需要挑日子吗……”我从男人略微异样的脸色中察觉出了他的心虚,“……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的孩子相处吧…而且你的野心不小。”
“是啊,所以我说我不适合养孩子嘛。”男人钓上来了一条大鱼,利落的切了几l刀,挑了快鲜美的肉递给了我,“不过我还是很信任我的儿子的。”
“因为那是你儿子?”
“嗯。”
这个话题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并不是好奇我师傅的儿子,而是好奇所谓亲子。
幼兽扑腾了两下翅膀,依恋的钻进了师傅的怀里,张嘴等着师傅把鱼肉递过来。
我问,“人为什么向往母亲?”
师傅用明亮的眼神望向我,“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就像这个问题本身就模棱两可一般。
人为什么向往母亲?人为什么想成为母亲,人为什么钦慕着母亲。
没有确切的答案,因为一切答案都
不能确切的解读它。
唯有无数个瞬间,心神往之,认为值得。
***
“母亲节……快乐。”
母亲节。
冬阳乍一听这个节日名时还感到陌生,她的身体已经快过她的脑子接过了悟送来的花。
悟的眼神令冬阳产生了奇异的感觉,恍若曾在惊险濒死的战斗中肾上腺素飙升头脑清明心脏紧缩的快感,但比那要轻飘,比那要温暖。
这是……?”
“我去花匠的院子里摘的。”五条悟说,“挑了开得最好看的。”
红石竹,玫瑰,康乃馨……民间对于母亲节的习俗不一,五条悟可能自己请教的老师,可能自己看书上网查的,他把所有关于母亲节要做的事情都融合到了一起,包括孩子要在发间别一朵红花。
冬阳蹲下身,悟便上前,伸手将一只开得最艳的红石竹别在了她的耳边,极为熟练的挽起了一缕头发,似乎偷偷演练过无数次。
做完,他还毫不吝啬的夸道,“超级漂亮!”
察觉到他的用心,冬阳欢欣雀跃的抱起他转了好几l圈,然后在他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我太喜欢了,谢谢,悟。”
五条悟因为这个吻整个呆住,“你……你亲我?”
一旁的侍女捂住了嘴,把惊呼吞了下去,“悟少爷被……”
五条悟只呆了几l秒,他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羞耻迅速退去,眸光亮亮的指着自己的另外半张脸,“这边,这边也要。”
冬阳乐颠颠的在他另一边脸上也亲了一下,五条悟半眯起眼睛,笑意盈盈的向冬阳凑去。
五条悟后方跟过来的五条泽之一怔,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孩子亲近母亲是天性吗,如果是血脉相连的原因,那为什么不来亲近父亲?
“兰惠,你过来。”他沉着声音唤道。
冬阳站起身,“有什么事吗?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啊,我好像不属于你管的?”
五条泽之额角一跳,“悟,你今天逃课了,要回去补课。”
五条悟拉住冬阳的手,“不要,今天的课可以明天补,但是今天不行。”
五条泽之一愣,“为什么?”
因为母亲节这一天,孩子要和母亲在一起。
五条悟说,“我累了。”
“不要任性。”
“我累了我累了我累了。”五条悟捂住眼睛,“眼睛好痛,脑袋好痛,已经不想思考了,我现在就想吃吉婆婆家的喜久福。”
侍女和侍卫一听神子身体不适,当即让了一大步,“泽之大人……要不等悟少爷休息好了再补课吧,更何况他的成绩一直很好。”
“对啊,如果再向上次流鼻血……”
“上次流鼻血是因为长时间开无下限。”泽之深吸了一口气,“兰惠,我记得你明天有考核,你不去准备吗?”
“不用。
”冬阳牵着悟转身离开,并落下一句,“晚安。”
类似如此“失礼”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这只是“失礼”,而非失责。
我当然可以拒绝和你交流,当然可以无视你的声音,这些都是在社交规则中被允许的,无非是给人落下叛逆古怪的形象,冬阳懒得做那些表面功夫,除非五条泽之大声呵斥她,上过来扯她,可能才会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但显然五条泽之不会。
他特别好面子,特别。
就和高层的家伙们一样。
悟送的花被冬阳放进了花瓶里,摆在了房间内最显眼的位置上,冬阳今晚原本打算筛选一下想要招揽的人,但是因为悟,她决定将计划推到凌晨。
几l年前从高专招揽的那名咒术师不幸在任务中丧生了,听千风说,那次任务明明标着二级,实际祓除的咒灵却是一级。
“一级和二级那么明显的级别差距竟然都没有发现,导致他被……”谈及此,千风的眼里划过一抹痛色。
冬阳问,“搞错任务这种事多吗?”
“偶尔。”
“但是搞错一次就会让一位咒术师丧命。”
“……”
“荒唐。”当时冬阳的声音隐隐有些怒意,“他真的是因为窗的失误而死的吗,不是被人故意送上死亡列车的吗?”
五条千风被这个思路惊得后背一凉,“你是说……”
“传达任务的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被做手脚。”
“这些任务都会有备案,按理说会经历严格的审核……”
“备案是人做的,审核也是人做的。”冬阳凝视着他震颤的双眼,“偶尔,你当咒术师才几l年,就已经能说出‘偶尔’这种频率了,完全严谨的流程绝对能做到杜绝。如果咒灵不是当场进化,这就不能发生级别报错这种事。”
……
五条悟看她摆弄着花束,视线随着她鬓边的红石竹流转着,突然道,“你喜欢穿什么样子的衣服?”
“嗯?”
“首先排除和服。”
“哈哈哈哈哈是,我的话,不喜欢束缚感强的,其他什么样的都喜欢。”
冬阳摆好花,招呼五条悟过来,然后将他搂在了怀里。
“干什么?”五条悟懵懵的直视前方,对上了镜头。
“三二一——笑!”
“咔嚓。”
自拍没有闪过灯,但有音效,冬阳迅速的保存复刻换锁屏一条龙,然后有些遗憾的想,这照片无法传送到她的另一部手机上。
到时候有黑客黑进她的系统,估计都要惊呼港口mafia的首领竟然藏着孩子——或许会传出更遭的八卦新闻?
照片上的五条悟是呲牙笑。
他有些不适应拍照,笑容相比平常是僵硬的,但和大部分时间摆出的酷哥脸相比已经足够生动可爱了。
悟看着冬阳的手机,“我能有吗?”
“手机吗?”
目前族内一直没有给五条悟配手机的想法,或许是因为怕神子被追踪,也可能是觉得他现在还不需要,另一方面,手机也是联络网,他的通讯录便是他的“氏族”。
五条悟摇了摇头,“照片。”
冬阳瞥了眼电子成像。
随后她承诺道,“我去把它打印下来,装订成相册,不止这一张,还有你之前赏樱的照片,学习的照片,比试赢了的照片,吃到喜久福时的照片……”
不知不觉,冬阳已经拍了无数张五条悟。
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她以往并没有记录的习惯,倒是有部下吐槽过自己的妻子自从生产后专门买了部相机拍孩子,明明那孩子每天都长一个样。
五条悟张了张嘴,“那有你的吗?”
“我想要你的照片,赏樱的,吃饭的,帅气的……”
——那个时候冬阳对说着抱怨的话却显然在显摆的部下漫不经心道,“都是因为爱啊。”
她现在才切实的明白过来。
都是因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