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饶老虽瘦弱,可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壮!
“这是我中华的皇皇重器,既然露面,而且还是花钱的,他敢阻止!”
饶老说的,自然是小盂鼎。小盂鼎的出世及即将回归,让老爷子非常兴奋,背着手在书房转圈,边走边琢磨着刚才李承所说的顾虑。
话虽如此,可这件东西太重要,饶老在平静心情之后,也认为李承的顾虑不无道理。不管会不会出问题,提前做好准备,总没有坏处。
老爷子在书桌旁边坐下,手指轻叩桌面,想了会问道,“承仔,这件东西,准备怎么处理?”
李承苦笑,“师傅,您觉得我这东西敢卖吗?貌似只有捐赠一途啊!”
可不是嘛,饶老呵呵一笑,“那你要做好门槛被踏平的准备。”
“估计不光是我,您老面前肯定也有不少人来聒噪。”在师傅面前,李承放松的很,想什么说什么,笑着道,“我们师徒二人,还得保持统一口径。”
“哦?看来你已经有想法?说说看。”老爷子停下手指,示意弟子继续说。
“港大、中大的图书馆博物馆,乃至香江博物馆……不是我不捐给他们,实在是……他们其实都放不下这件东西,甚至各个省的博物馆,都没有这份气度和体量。”李承摊摊手,“压不住。”
李承这句话,似乎有点玄,可老爷子却点点头,很认可这种说法。
小盂鼎是国内最大的圆鼎,王制诰鼎,可不是随便哪家博物馆都能收藏的。
“这么一算,其实就只有两边的故宫,还有国博等少数几家,能展存这么大体量的物件。”
这时,老爷子再度插话,笑眯眯看着李承,“两边都有故宫,听到这则消息,只怕都要上门,你怎么选择?我又该怎么拒绝?”
老爷子其实与很多香江知识分子差不多,在教育理念所得出的其它认知上,他更偏向于弯弯北市,可是在情感归宿上,又与国内更近。
他这么问,也有逗逗弟子的
意思。
“这个问题好办。”李承笑嘻嘻地看着老师,“故宫,展存的多数是历代皇室用品,彰显皇权与富贵,讲传承的地方,展存这类孤品、民族层面的重器干嘛?”
“如果两边故宫的人,给您老打电话,您老就这么告诉他。”
老爷子猜到弟子的选择了,笑着抬抬手,“行了,还要你告诉我怎么做事?”
没错,这尊小盂鼎,最终也是最好的展存馆,就是国博!
李承在前天得知小盂鼎的消息后,就考虑到这一点。小盂鼎,已经跨越皇权的界限,成为中华文化的一种载体和寄着品,放在故宫,有些不伦不类。
李承又说道,“当然,这里毕竟是香江,我会在小盂鼎抵达香江后,放在港大、中大还有香江博物馆,展存一段时间。”
对弟子的安排,老爷子还是挺满意的,点点头,调笑弟子一句,“那老头子我,也能占你的光,上上手,拓印一份小盂鼎的铭文?”
“您老可别这么说。”李承忽然想到,回来这么长时间只顾着聊小盂鼎,还有其它好东西呢,他马上笑嘻嘻道,“师傅,我还弄回来十二片甲骨,殷商后期的,上面还有六十多个文字,您老可以留着把玩,玩够了我再捐给港大,这东西他们适合保留。”
“哟,阿承,你这次淘了不少好东西嘛。”老爷子被李承的话逗乐,拿着手杖轻轻敲击两下弟子的小腿,“殷商甲骨片,是能把玩的么?东西呢?”
有这样的弟子,老爷子还是很开心的。
“还在东京成田机场,等着过海关呢。”李承笑着又从挎包中掏出一份目录,献宝般递给老爷子,“师傅,这次弄了一百五十件左右的古董古玩回来,其中有几件,着实不错。您老过过目。”
师徒俩脑袋抵着脑袋,一件件的议论着换回来的藏品。
老爷子是传统文人,对两尊青铜鼎最为看重,其次是古籍,再次是字画,至于辽三彩等陶瓷器,不算很放在眼里。
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陶瓷器这种变土为宝的东西,不过是寄予当时权贵达人们的玩赏之兴,没有古籍字画还有吉金,给人类和民族,留下的文化那么厚重。
因此,他对那些拍出天价的瓷器,很难理解。
当然,这是老爷子的个人见解,对与错,李承肯定不会评价。
“爷爷,承哥,午饭准备好了。”泰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诶,来了。”没等李承回答,老爷子先应了一句,又伸手拍拍李承的手背,“阿承呐,你的这小媳妇,灵的很,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话说得李承一怔。
“灵”这个字,在南方的口语中经常出现,往往形容一个人“机灵”“聪慧”“讨人喜欢”还有“精明”“心计”等诸多意思。
老爷子突然冒出“灵”的评价,李承一时间没明白。在师傅面前也不藏着心思,他笑着问道,“您老说的‘灵’,我没懂呢。当然,她确实很聪明……”
老爷子搭着李承的手臂,站起身来,笑呵呵地看了弟子一眼,“你去东京的这几天,凑巧你饶哥和饶姐他们都去国内。泰勒那丫头,天天过来陪我,你真当你做的那点事,她不知道?”
李承脸色一红,虽然师徒亲如父子,可自己养外室的事,他还没那么脸皮厚告诉师傅。这会被师傅点破,只能嘿嘿以对。
还有就是泰勒,这丫头,软战术很牛啊。
想想四叔、彤叔,想想在一起住过几天的生父母,想想马老,再看看师傅……合着自己身边有影响力的人,都快被她一网打尽?
李承呵呵一笑,我自巍然不动,看你怎么围剿?
泰勒伸手扶住饶老的另一只胳膊,见李承笑容怪怪的,对他眨眨大眼睛,似乎在询问。
李承朝她扬扬眉,“我和师傅刚才聊你呢,师傅说你最近很乖,都来陪他吃饭什么的。”
“我觉得爷爷家的饭好吃。”泰勒扶着饶老的胳膊,眯着眼睛笑道。
两个小辈在自己身边斗心眼,饶
老直乐,又有点担心两人别斗出火起来,忙伸手拍拍泰勒的手背,又扭头瞪了李承一眼,“泰勒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旺夫旺子旺家,合该你们李家兴旺。”
李承去东京几天,密会钟女,正当人不知道?
泰勒故作不知罢了。
一道去东京的几位掌眼老爷子,几乎和饶老都认识,指不定也有人聊过李承的事情,因而,这次李承一回来,饶老立马就开始告诫李承,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子,陷在女人坑里。
所以,这句话是老爷子在为泰勒站台,旗帜鲜明的那种。
李承挠挠头,却恰巧看见泰勒在老爷子背后,冲着自己吐吐舌头。
别看李承在外面有些渣,可对泰勒,是有真感情。最近一段时间他有点“不着调”,那是因为俩人的婚期将近,只要他不想放开钟女和秦月,那么,那两边都需要适时安抚。
好在秦月和钟女两人,基本上已经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陪陪泰勒。
中午的饭桌上,李承和饶老,继续聊着如何做好东洋海关刁难的预防工作。
饶老很自然的将串联港大中大知名教授和校方领导的事宜接过去,李承则打算下午通知港府以及国内的魏老、郭老等人,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必要时出面施压。
泰勒坐在饶老身边,时不时给老爷子夹菜盛汤,一直没说话。
等师徒两人似乎商量完毕,她才开口道,“爷爷,欧巴,我有个小建议。”
说着,她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划着一条细缝。
老爷子停下筷子,笑着对她点点头,“囡女,想到什么说什么。”
“其实……可不可以……联系无线台和亚洲台,还有《明报》《东方》几家媒体,组成一支记者报道团,今天赶去东京成田机场。”
“有媒体跟组同行,那些海关人员,会不会就没那么胆大妄为?”
“即便什么都没发生……反正承哥说的那尊铜鼎也要捐赠的,不怕报道,还可以做一支国宝回归的纪
录片……”
泰勒一开始还些不好意思,后来越说越顺畅。
丫头可以啊,这主意不赖!李承听着,眼睛亮了起来。
有媒体记者扛着摄像机跟着,但凡东洋海关要点脸,都不会明目张胆的设置障碍。
关键是,国宝回归,名正言顺啊,媒体好介入。
难怪四叔、彤叔那么精明的人,都说泰勒的好话!看来,她平时还是喜欢在自己面前藏拙。
饶老笑容满面,扭头对李承挤挤眼,似乎在说——我没说错吧,你这小媳妇,‘灵’!
李承起身对客厅方向喊了一嗓子,“惠娜,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这事,越早定下来越好,争取让记者团下午能赶到东京,汇合大部队。
李承其实对媒体不是很熟,拨打给的是新助理吴卫忠。吴卫忠早几天回来的,最近,正在港大充电呢,他和香江各大媒体的关系都不错,很适合带媒体组去东京。
等李承这边挂断电话,饶老伸手要过去,拨通电话后很熟稔地说道,“仁楞,我,固庵……”
喔噢,无线电视台的大鲍斯,邵老爷子。饶老和邵老板很熟,这点李承知道,去年饶老八十寿,邵老板出席了,可没想到两人这么熟!
电话既然开打,三人都没心情吃饭,那就索性开始工作。
一个个电话,从饭桌上飞出去,联络各方。
国家文物回流办公室主任魏老,不在京城,他在中州洛阳参与一场“中州古迹及文保工作会议”,李承去电话时,正在午餐。
一听说小盂鼎现身,愣了片刻后,又腾地从餐桌旁起身,“阿承,我这就联络,你放心,我们这帮老汉,绝对站在你身后……”
何平正在国外考察,李承的电话将他从梦中吵醒,听李承说完,他从酒店床上坐起来,哈哈一笑,“给国内打电话,没问题……不过,威尔斯,可别忘了我们保商利……”
赵一河、吴楠生、马成原……李承甚至还给荣三去了电话。
一尊小盂鼎,四方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