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直飞丹州的航班很少，国泰航空只能在黎州或伦州转机，荷兰皇家航空倒是有一趟，不过像公交车——剑州北市起飞，经停香江、谷州，在土国的首都阿什哈巴德加油，再飞抵丹州斯希普霍尔机场，全程十六个小时，三天一趟航班。
李承选择的就是这趟魔鬼航程。
空客330的公务舱有三十八个座位，要比同等机型的波音737多出六个，因而前后座位空间较小，李承个头高，腿伸不直，真真是坐得腰酸背疼腿抽筋！
“妈蒂！老子要是再多些钱，一定买架私人飞机！这长途客机的滋味，实在受够了！”在阿什哈巴德加油，班机再度起飞，机舱中旅客纷纷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骨，李承身后的一位中年汉子，大声嚷嚷着。
这人叫左古，剑州北市人，李承登机时就已经在座位上，挺喜欢说笑的，公务舱中，就数他活跃，前后左右的找人说话、散名片。恰巧，李承和吴伟就坐在他前面，一人被塞了一张名片。
据他自己说，是做运动器械进出口生意的，每年出口到荷兰的各种自行车，就有五万辆，这次去丹州，又去谈一桩大买卖。
李承不怎么喜欢这家伙，他的自行车生产厂开在津州大港，利用当地的资源赚钱，可他提到国内时总带有那么一丝鄙夷，来抬升自己的优越感。
都是国人惯得！
公务舱中，丝国人面孔占一半，可真正理会他的人并不多，他的“有钱后买飞机”的感慨，发出之后，几乎无响应。
他可能觉得有点尴尬，整个公务舱丝国人面孔中，只有李承和吴伟最年轻，于是伸手拍拍李承的座椅，“小李子，你现在还花父母的钱坐公务舱出行旅游，以后一定要努力赚
钱，买架私人飞机，孝顺孝顺父母！”
李承此前简单应付过一句，说去荷兰旅游，这会被他拿出来说事——年轻、出门旅游、坐高价公务舱，在他看来，一定是花家里的钱。
这话说得有点放肆，不是谁都可以用长辈的口气教训人！
吴伟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李承，见李承没反应，也就没多事。
李承直翻白眼，他的话听起来没错，可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于是抬头揶揄一句，“看来，左老板一定对父母很孝顺啰。”
左古似乎没听出来李承的反讽，反而洋洋得意道，“那当然，我给父母还有泰山一家，都在内湖买的豪宅，都是三居挑梁公寓。”
北市传统豪宅区为阳明山和天母山一带，还有博爱路及爱国西路，至于内湖，是九十年代新开发的豪宅区，能在这里给父母和岳父一家，各买三居室公寓，确实挺有钱的。
这时，旁边的一位老者开口搭话，“对父母孝顺，买房子只是其一，这些房子终究还是留给你的。平时呀，多去父辈那里转转，他们就希望儿孙绕膝不孤单，那才是真孝顺。”
这位老先生，谷州上的飞机，还有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陪着他。姓什么叫什么，他没那么肤浅的自我介绍，但从着装仪态来看，非富即贵。
“哎呀，老先生说得太好了！”左古的面皮那是相当厚，老者说完，他立即抚掌应和，还以自己举例，“我平时就这么跟媳妇孩子要求的，两家父母都在一个小区，平日里两家都要跑跑，不要只顾着娘家！就为这事，上次我还削了她一顿……”
说快了，说秃噜了！把他和媳妇吵架的事情，吐露出来。这哥们祖籍应该是东北的，说话快了，还带有相当的东北口音。
“咯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老者那一排传出来。
惹得大家都纷纷扭头。
老者三人坐在左古的后排，李承在左古前排，不站起来是看不见的，所以，尽管笑声很脆，李承还做不出来站起身观看的行为。
声音很快被老者轻哼声镇下去，不过，仍然能听见噗嗤的低笑音。
可能觉得自家孩子的笑声让人尴尬，老先生轻声向左古道歉，“不好意思，孩子还小，还请见谅。”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说话声，似乎在斥责那个发笑的女孩。
听语调，应该属于闽南语系，可李承愣是一句没听懂，挺奇怪的。
李承的脑袋往吴伟那边侧侧，轻声问道，“你听懂了么，哪儿的方言？”
吴伟在韶关参军多年，大多数南方语系的方言，都难不倒他。他侧着耳朵听了会，“琼州话，是在骂女儿不要这么没礼貌，赶紧向人道歉的意思。”
女儿？李承一愣。
刚才上飞机时李承看过一眼，这位老者虽然精神不错，可怎么也得有七十出头，那发笑的小姑娘，听声音只怕二十不到……这么年轻的女儿？还真是老牛！
当然，这种话，只是在脑海中过一遍而已。
果然，听见那一个带有异域味道的女声，略带怨气、脆脆的说道，“对不起先生。”
左古摇晃双手，连忙说道，“没没没事的！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因为媳妇老喜欢去娘家，削了她好几次呢，现在好多了。”
要说坏……左古算不上坏人，就是爱吹牛，爱表现，另外还有些肤浅，仅此而已，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此人毕竟是生意场上老手，在看李承时走眼，实在是李承过于年轻，不代表他看这位老者也会走眼。
经此一闹，倒是让他和老先生
搭上话。老先生可能是碍于刚才女儿的失礼，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左古聊天。
多多少少被李承听出一些信息，老者姓许，很早就去了臻国，在臻国养鸡养鸭，还做点饮料生意。这次去丹州，应该就是过去谈饮料生意的合作。
李承揉揉眉心，这段经历，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许先生能把饮料生意做到荷兰，规模一定不小的，您才是真正的隐形大佬！”左古爱表现，这种人同样擅长阿谀奉承。
“哪里，就是一点小生意。”老先生摆摆手，并没有说出他所经营饮料品牌。
“老先生应该和正大的谢正明前辈很熟吧？今年春上，津州市府搞了个丝侨新春茶话会，我有幸和谢老先生见过一面，对谢老的风范，敬佩万分。”
攀交情，丝国人的共性，不分地域的。左古一心想要探对方的底子，这会抛出王炸——正大谢家，在臻国数一数二。连李承都没想到，左古这位自行车制造商老板，竟然还认识谢正明？
《正大综艺》，九十年代丝国收视第一的综艺节目，就是臻国正大集团赞助制作。
孰料，这位许老先生不咸不淡的点点头，“哦，你说的是正明老弟啊，认识。”
我去？王炸不管用？左古原本还等着对方惊讶反问，然后自己顺势说我可以介绍谢老给您认识……诸如此类的。没想到对方风雨不惊！
左古还在揣测老者的来历，李承已经猜到。
老先生姓许，琼州方言、养鸡养鸭、卖饮料、叫谢正明“老弟”……
毫无疑问，此老就是红牛创始人许书标！
还真是一位大牛！此人即便比不上香江四叔、彤叔，或者臻国谢家等超级豪门，但绝对占据世界华裔富豪榜的前列。
许老1922年出生
于琼州文昌，两岁的时候随着父亲去臻国，年轻时当过公交售票员，五十年创鸡鸭养殖场，六十年代创建药厂，七十年代创制大名鼎鼎的“红牛”饮料，很快覆盖东南、中南半岛，成为地区饮料之王。
1982年，奥地利资本大亨迪特里希·马特施茨，出差到齐云洲时，意外地发现“红牛”饮料对缓解时差有很好的效果。随后，马特施茨特地到臻国找到许书标，希望把“红牛”推向全世界，两人一拍即合，联合成立红牛国际销售公司。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之间，这家公司将红牛推介到梓国、殿国、竹国、贤国等欧罗巴主流国家，最终涉足北羡市场，成为全球饮料超级品牌。
他这次去丹州，极有可能与红牛拓展兰国市场有关。
许书标有个不太好的习惯，稍微重要的事情都喜欢亲自过问，这也导致他的儿子们，市场实战能力较弱——当然，他的长子许书恩，守成有余。
许书标有两个妻子，十一个孩子，第二位妻子比他小二十二岁，所以，出现一位二十不到的女儿，也能理解。
顺便介绍一下许书标的重要合伙人迪特里希·马特施茨。
这位梓国大亨，是当地有名的地产商和旅游开发商，他是全球第一个将岛屿进行星级划分的提出者、实施者，也是第一个承租岛屿进行旅游开发的提出者和实施者。
今天的代国和南洋诸岛的旅游兴盛，离不开马特施茨的推动。
此时的许书标家族，虽然还比不上臻国谢家和郑家，但是，几大家族实力相差不远，再加上他要比谢正明大八岁，所以叫一声“老弟”，还真不是倚老卖老。
同一趟班机中，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位牛人？李承眯眯眼，琢磨着该怎么认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