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弟,你打算将这件鼠志野杯出货给坂本?什么心理价位?”李承打算截胡,问得很直白。
直接问出货的心理价位,这很冒失的。秦云贤不是白痴,愣神之后,很快就想明白,心下暗乐,嘿嘿,没想到,自己没网住坂本这位正主,结果半途钓上来一条鱼?
他微微一笑,“李哥,这东西不好说价呀。我原本着交坂本大师这么一位朋友,他给多少我收多少的。可现在么……李哥对和国窑口熟悉,要不给我点建议?”
这是反过来要探李承的底。
这世上就没有笨人,李承满足他的要求,倒点白酒在桌面上,手指蘸蘸,写下一个数目,然后用手抹去,抬头,笑着看对方。
祁燕坐在李承旁边,眼角扫了一眼,应该是十万,货币应该是夕元。
什么破鼠志野?值十万夕元?
她对和国瓷器一窍不通,心想着要不回去问问大师傅,和式古董是不是也有搞头?
对这价格,秦云贤有些迟疑。
李承的报价,挺有诚意,卡在他的心理底线之上,但又没有达到他的满意线——他查过和国有关志野陶茶具的成交记录,比这价格要高。
可你不能按照成交记录来交易古董吧。
同时,李承的报价,让他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懂和式古董。
“李哥……”迟疑三秒钟,他还想着争取一下,上半身向李承这边侧侧,低声问道,“李哥,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买这东西?”
李承朝首桌努努嘴,“敲门砖。”
秦云贤明显不信,嗤笑一声,“李哥,这就是你的不是。这玩意对你来说是敲门砖,对我,何尝又不是?”
说真话你不信,那只能上谎话。
手指在秦云贤桌前轻敲两下,“过几天我师傅八十寿辰,这事你知道么?”
秦云贤有所耳闻,点点头,只是不明白这和买自己物件
什么关系。
李承又朝首桌坂本五郎那边示意,“坂本五郎先生是行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他来参加侠州的八月秋拍季,我寻思着邀请他参加师傅的寿宴。你的鼠志野陶杯,算是敲门砖。”
谎话果然更有信服力。
秦云贤眼中的疑惑散去大半,点点头,“李哥,我卖的可不是物件,而是你结识世界顶级古董商的机会!所以……这件东西,价格往上走两成?”
往上走两成?
这提价有点意思,似乎担心交易泡汤,又心不甘利润低,显得有点小家子气啊。祁燕撇撇嘴,心底不在看好这位乐古道新秀。
李承也被他这提价弄得莫名其妙,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夕羡人的报价方式——以某一市价为标杆核算利益得失,而不像侠州这边的古董商,要么狠宰一刀要么人情做到底。
“我需要看到货。”李承没再还价,但也没答应。
“行!明天上午我送到李哥您的店铺。”能达成这宗交易,秦云贤还是挺高兴的。
此后的聊天中,气氛明显要融洽很多。
俩人一序齿,结果秦云贤还要比李承大两个月,不过他依旧叫“哥”,这哥不再是年龄而是资历。
秦云贤出生于槟城的一个中等丝国人家族,留学英伦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对西洋艺术颇有研究。留学期间,曾在一家仓储公司打工,毕业后回侠州,开设了尚道艺术品店。
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是全球艺术领域的名校,他竟然选择开二手店?
挺有想法的年轻人。
晚宴完毕,意味着今晚的活动进行到一半,接下来是“艺术交流”,安排在隔壁宴会厅,自由茶座模式——有点类似于自助餐,只有低度酒、茶水、茶具、茶叶、水果、点心,没有餐。
在这里,可以交换名片,可以交流看法,可以学习经验,也可
以要签名,侠州特别盛行这种模式的交流,譬如歌迷会、艺术品交流会、影视作品版权洽谈会等等。
这也是今晚众多古董商参会的主要原因。
李承拿着名片,走了一圈,收回来不少,正准备前往坂本五郎所在的茶座,意外的看见安德海在坂本的身边,刚才晚宴时可没有见到他。
等他与坂本说完话,李承才走过去,笑着扬扬手,“埃尔斯沃思先生,刚才怎么没见到你?”
“嗨,威尔斯,见到你真高兴。”他与李承轻轻拥抱后,拍拍李承的肩膀,“刚从剑北回来,直接从机场赶过来的。”
“哦,日理万机……顾问团的事?”李承笑道。
“其中之一。”两人不算很熟,安德海自然不会多谈自己的事,他耸耸肩,歉意的说道:“真是抱歉,你的聘书一直没能送达,筹备开业的琐碎事情太多。”
安德海似乎被烦的有些受不了,手指敲敲太阳穴,对李承苦笑,“侠州油画市场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妙,可是丝式古董方面,赝品率太高,进货是个难题,真是让人纠结。”
高德画廊,既然有画廊一次,安德海的公司经营品类中,有很大比重是西方油画,其次是齐云洲当代画作,再次才是各类丝式古董及艺术品。
“油画市场已经比以前好很多。我非常同意你后面的半句,赝品实在是太猖狂,让人防不胜防,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李承同样耸耸肩,有些无奈。
“是啊,齐云洲经济崛起,为艺术品市场带来繁荣的同时,还带来许多臭虫!”安德海一副我是正经商人的模样,李承想笑。
是的,安思远的高德画廊,不出售赝品,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可是,画廊中的真品,来历就那么清楚?没有他们疯狂搜罗真品,哪来的国内古董市场的狂热?以及随之衍生的主
动犯罪和疯狂?
没有真品的狂热,就没有赝品的疯狂!
两人的谈话,距离坂本五郎不算远,坂本在与荣俊生等人聊天的过程中,眼光两次扫过李承身上。
他和安思远是多年好友,对安德海比较了解,这就是一位看似平和内心骄傲的后辈,能和对方聊这么长时间,这位年轻人,不会简单。
他扭头问身边的荣俊生。
因为饶老的关系,荣俊生当然认识李承,抬头看看后笑着说道,“正是你下午询问的孩子。饶固庵的弟子,很聪明的一位年轻人。”
“怎么,你找他有事?”荣俊生感觉坂本似乎对李承很感兴趣,不知好事坏事,他和李承交道不多,可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是提前垫句话,“饶固庵很喜欢他,衣钵传人的那种。”
“名师高徒,了不起的年轻人呐。”坂本拍拍膝盖,感慨道。
坂本的赞叹,让荣俊生安心的同时,又心生疑惑,怎么就了不起了?这赞誉,是不是太过了?再问,坂本已经微笑不语。
等了片刻,见安德海依旧在和李承聊天,坂本五郎举手向他招招,“埃尔斯,你的朋友,是不是也可以引荐给我认识一下?”
“sakaoto(坂本的碧水语)叔叔,这位是我聘请的高德画廊艺术顾问,饶固庵大师的弟子,威尔斯李,非常有见解的一位年轻艺术品经纪人。”
安德海的介绍,让荣俊生眼睛微眯,高德画廊的艺术顾问?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自己对这位古董行业联盟的会员,了解远远不够啊。
“坂本前辈您好!”李承恭敬地给坂本五郎鞠躬致意,双手递上名片,“高田时雄先生曾屡次提及坂本前辈,他告诉我,您近期来侠州,所以,一得知您的到来,我迫不及待的赶到今晚的欢迎会场。”
他这番话,荣俊生几人莫名的熟
悉——貌似刚才晚宴时有人说过,结果不太好。
额,这次不一样。
“不用如此客气。”坂本微微颔首,回了半礼,“李生在和国的事迹,很让我钦佩。你的前途,远比我更光明。另外,替我向尊师问好!”
在和国的事迹?
这次,连安德海也懵。
可当事人似乎都没有意向继续往下聊,李承只是微笑着谦虚一句,“机缘巧合而已。不敢和坂本前辈相提并论。”
荣俊生朝远处招招手,示意服务生搬来两张椅子,“埃尔斯先生,还有阿承,坐下聊。”
又亲手为两人倒了杯茶,递过去,语气亲和,“阿承,你师父的寿宴准备差不多了吧?”
“谢谢荣理事长的关心!有专人负责,准备的很妥当。”向荣俊生表示感谢后,他又转头向坂本五郎颔首,“很冒昧问一句坂本前辈,不知您八月六日那天在不在侠州?家师尊饶讳真颐,八十寿诞,想邀请前辈出席,可否?”
坂本五郎和饶固庵并不相识,向李承微微颔首,“感谢您的邀请!对于尊师的令名,我仰慕已久,非常渴望结识。只是……我需要重新拟定行程之后,再能给您答复。”
他看看身边的助理,示意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李承,“我住在富丽酒店,您明天上午如果有空,可以到房间找我,我会给您具体答复!”
坂本五郎委实很精明,两件事,一次性给回答。
他指指身后的助理,“这是我的弟子富田雅孝,也算是一位收藏者,他会和你联系。”
富田雅孝?这名字好熟悉啊。
这是一位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圆圆的脸孔笑容很亲切,与邻家大叔一般无二。
李承点头答谢的同时,低头想了想,和国有一位号称“丝国宋瓷收藏标杆”的临宇山人,他的本名,似乎就叫这富田雅孝。
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