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青梧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选地，胡亲兵冲书吏摆了摆手，又拉着她到一旁，低声道：“夫……”
看了眼周围，又改口道：“您若是非要买地，就去玛阳坨买。”
荣青梧很是诧异。
她还以为这圆脸亲兵拉她，是要劝她不要买地呢！是要拉她回去呢！
没想到，竟然没拦她，还给她帮腔？还帮她出主意？
愣了愣，她问道：“玛阳坨在哪儿？为何要在那儿买？”
圆脸亲兵小声道：“咱大人就驻扎在那儿。”
荣青梧：“……”
搞了半天，是想她离元志安近近的。
她正要拒绝，那鬼精一般的书吏立马道：“玛阳坨？有地啊！这位小哥，您看这块地怎么样？良田两千亩，薄田五百亩，中间还有小河经过，还送一座山，打包价一千两。”
荣青梧：“……”
多少？
两千亩良田，五百亩薄田，还送一座山，才一千两银子？
这这这也太划算了……
她立马忘了这地挨着元志安驻地的事，激动地畅想着，这么一大块地，不就是一个大庄子了吗？
庄子好啊！
有山有水有地，这不是她梦想中的庄园吗？
她正乐呵着，武平提醒道：“娘子，你有一千两吗？”
荣青梧一愣，又沮丧起来。
她没有。
文卓道：“娘子莫急，我会帮你挣银子的。”
武平也连忙道：“娘子，还有我呢！”
钱益却沉默着，未说会帮忙挣钱的话。
荣青梧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能力，但冷静下来想想，她真要在元志安驻地附近买地吗？
她的犹豫，三只鬼和她相处久了，自然看得懂。
文卓体贴地道：“娘子，是不想离元兄太近？”
武平：“那就不要这块地，再找就是。”
钱益却道：“娘子，这块地确实不错。也许，那里较偏僻，又或者是看在元兄的面子上，才会有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便宜未必不能占。但以我经商多年的直觉，这件事有点怪异。”
荣青梧倒没觉得怪异，就算有怪异，也是便宜得太过分了。也许就像钱益方才说的，许是因为地处偏僻，又或者是因为元志安的面子。
她问那书吏：“这么一大片地，我一个人三年内哪里开得完？”
开不完，不就白忙活了吗？
可书吏连忙笑道：“无妨，既然是元参将大人的亲戚，自然不必遵守三年之约。”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不知道要多开心。
可荣青梧钱益听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荣青梧心里想的是，权贵不仅圈地，还能享受特殊待遇。
所以，只苦了那些普通百姓？
等和元志安和离后，她不也是那些普通百姓中的一员？那所有的特殊待遇都没了。那更没必要买太多地，开垦不出来，最后还是会被收走的……
钱益想的则是。
这事越发蹊跷了。
想了想，荣青梧又问道：“不知玛阳坨，或者说白马城可有短工长工可雇？”
就算不买地，只种分到的那一百亩地，若只靠她，必定是开不出来的。得雇人。
书吏拱手笑道：“如今这情况，哪里能有长工短工？只要是大康子民，但凡是自由身，都能分到田，有这个精力去帮工，还不如开自家的荒。三年内开出来，那些田地可都是自己的了。即便是犯了事的那些罪人，也要在庄子里干活的。雇人……是真没有。”
一抬头，对上胡亲兵的目光，书吏脸色顿时一僵，连忙闭上了嘴。
荣青梧顿时失望不已。
她真是地主婆的梦做美了，脑子坏掉了。
还以为只要有银子，就能雇到人呢！
书吏没说错，只要是自由民，都能分到地，谁愿意去帮别人？
可若是不能雇人，除非现代化的农业机械，否则，根本开不了那么多的地。
想了想，她又问道：“不是说，黑市能买到人吗？”
之前在关外，遇上马贼，刘总旗说过，马贼抓了他们，是要卖去黑市。若真如此，那她正好买几个人，买了后，不当奴隶，而是当雇工。等开完荒后，就还他们自由身。
可书吏摇头否认：“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荣青梧一愣。没听说过？难道是刘总旗弄错了？
钱益冷笑着提醒道：“娘子，黑市，普通百姓哪里能接触到？就算黑市有人口买卖，也早被权贵买走了。你想想，权贵圈那么多地，谁帮他们开荒？”
荣青梧恍然大悟，只觉自己好傻好天真。
不同于她的沮丧，武平则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眼那书吏，又看向荣青梧，明显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见她沉默着，并没有晕了头立马买地，书吏又道：“小哥若是嫌贵，还有一块地，七百亩良地，三百亩薄地，也送一座山，不过，山小了一点。但只要五百两银子。”
荣青梧抬头看向书吏。
这块地的价格就明显比之前那块合理多了。
而且，价格……她再努努力，说不定就能买下。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买。
倒不是完全因为银子不够，也不是因为劳动力不足。
她算是看出来了，便宜并不是因为地处偏僻，而是因为元志安。
既然是因为元志安的面子，那这个便宜她不能占。
像其它的，比如说因为元志安，旁人对她高看一眼，热情一点，她能接受。
但这么一大块地？
等元志安回来，她如何解释？
一方面说着要和离，一方面又要占人家的便宜……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荣青梧并不是清高迂腐之人，但有些便宜真不能占。
到时候和离底气都不足。
她冲书吏摇了摇头：“既然没有劳动力可雇，我一个人实在种不了这么多地，还是不买了。麻烦您了。”
说完，转身走了。
她走了，钱益还留在里头，文卓在在她跨出门槛时喊住了她：“娘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钱益就要被拉出来了。”
荣青梧知道钱益想留在书吏身边偷听，便靠着墙站着，听外头那小吏打着官腔，冲下一波登记的百姓介绍永定府的情况。
胡亲兵在一旁劝道：“夫人，其实那两块地不错。您若是担心银子，等以后有了再给也是可以的。至于开荒的事，有咱大人在，您不必担心。”
他才说完，钱益回来了，荣青梧冲胡亲兵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胡亲兵跟在她身后，道：“夫人，都过饭点了，咱回去吗？”
可荣青梧不想回去，继续在主街上逛。
她举着油纸伞，看向伞盖内飘着的钱益。
钱益知道她看自己是因为什么，摇头道：“那书吏什么都未说。”
武平则盯着荣青梧，急切地道：“娘子，你问问这几个亲兵，打听一下我家人在哪里呗！”
荣青梧没忘记武平的事，斟酌片刻，问骡车旁的胡亲兵：“大哥，方才那书吏说什么犯了事的罪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