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十五年,皇帝改年号承业。
将军在荆楚和南安一战大捷,帝大喜于金龙大殿设宴招待。
恰逢隆冬,暮雪纷纷。
将军府邸一处小院落里,江妍手里提溜着一壶清酒,脸色显得有些酡红,但一双眼睛倒是显得亮晶晶的。
“嬷嬷喝酒。”江妍笑着隔空和嬷嬷碰了个杯。
“公子,快些下来。”那老嬷嬷急得团团转,“将军和夫人马上就到家了……”
江妍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眨巴了一下水汪汪地大眼睛,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房檐上飞身下来。
老嬷嬷赶往上前拿狐裘包裹住江妍,嘴上念叨着:“天这样凉,您好端端跑房檐上去干什么,仔细摔着了……”
江妍歪着脑袋,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老嬷嬷那张脸突然变作了很多张,她晃了晃脑子。
“嬷嬷,咦,有好多嬷嬷。”江妍摇晃了一下步子。
“公子!”
那日的记忆似乎是喝断片了,等江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意外站着许多人。
那些人都是她从不曾见过的,但在嬷嬷口中却是描述过许多许多遍,尽管不曾真正见过江妍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些人。
“皎皎。”女子声音很轻柔。
江妍目光看向为首的那名女子,女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大袖衫,里面套着一件月牙白的襦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头上简单插了一支白玉簪。
“我是阿娘。”江夫人想上前,但看到江妍陌生的眼神,脚步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母女相见本该是热泪盈眶的感人场面,眼下似乎只有江夫人眼含热泪,江妍却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是木讷地看着江夫人,印象里嬷嬷说的阿母也是这般温柔娴静,江妍心里思屯着倒是对上了。
她的目光又移向一旁身形高大的男子,心内不由得和之嬷嬷说的人对上姓名想必这个应该便是他的阿父了。
江妍的目光和江父眼神对上,江父眼神起了波澜,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阿父阿母。”
“哎。”江夫人脚步一个铿锵,慌忙将江妍圈进怀里,连声应道,“是阿母。”
直到被江夫人按进柔软的怀抱里,江妍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只是睡了一个觉的功夫,缘何就多了一双父母。
还有——
脑瓜子被人拍了一下,江妍朝侧边看过去就见一模样俊秀的少年朝着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
“混球,你对姣姣做了什么。”江夫人洋装怒意地拍了一下少年。
江妍不在意的弯唇笑笑:“无碍。”
“阿母,姣姣都说了无碍,您这护犊子的样子,孩儿看了都要吃醋了。”少年拿胳膊肘撞了撞江妍,“如何,皎皎妹妹可认出哥哥了?”
少年这一句话既出,满屋子的人一下子都陷入了沉寂。
本来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似乎江妍的真实身份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禁忌。
“知渺!”江夫人呵斥了一声。
江宸自知说错了话,慌乱中将头低了下去。
江妍没什么反应,反正她自生下来便明白她从来都不是她自己,她的真实身份是上不了台面的。
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江妍不在意,但这件事情却成了江夫人一生的痛处,她搂住江妍的手又紧了紧,在一阵新潮起伏中哽咽道:“皎皎,是阿父阿母对不住你。”
江夫人眼眶含泪,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砸落在江妍的手背上。
也许是母女连心,下意识的江妍抬手轻轻的擦拭着江夫人眼角的泪痕。从前她总以为她会恨他们,恨他们年少时的相弃,但等真正见到了他们她却是发现自己恨不起来。
欺君之罪,他们将军府还担待不起。
另一边。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为父不想再说第二遍。”江父眼神冷冽地扫过低垂着头不敢吭声的江宸。
却在看向江妍和江夫人的瞬间目光变得柔和,他眼神缱绻地看着那一对相依的母女。
“好了好了,皎皎这都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自己先难受上了。”将军从江夫人背后揽过她,心疼的慢慢轻拍着她的后背。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在此刻红了眼眶,软了嗓音:“夫人这晚上还有庆功宴,这会哭红了眼睛还如何去面圣。”
“江怀瑾!”江夫人娇嗔地凝了将军一眼,将军脸上始终带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
一家人有说有笑,本来凝重的气氛慢慢变得温情下来。
直到——
“弟妹这好生热闹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妍不自觉的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地躲在了江母的背后。
众人目光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一妃色的大袖衫里面是一件流彩暗花的云锦裙,打扮很是富贵的一个女人脚步生风地走了进来。
女人模样生的艳丽,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很是凌厉看上去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