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顾青澜正在处理奏疏。
他的贴身内监江全进来,压低了声音,同顾青澜道:“陛下,丽妃娘娘求见。”
听了这话,顾青澜放下奏书微微蹙眉,心有不悦地揉眉:“她又要做什么?”
江全接口,慢慢道:“丽妃娘娘听闻您宽限了皇后娘娘一月时间闭门思过,便在御书房外哭闹,说还有证据要交给陛下过目。”
顾青澜点了点头,眉头更加紧蹙:“罢了,让她进来。”
“是。”江全应了声,便退下了。
片刻后,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貌美女子走了进来。
丽妃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娇弱地哭唧唧:“陛下……”
顾青澜抬眼看向丽妃,面色淡淡,可眼里的厌色藏都藏不住:“丽妃这是怎么了?”
丽妃假意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脸认真道:“陛下,臣妾宫中的石榴与皇后娘娘宫中的锦兰是好友,今日臣妾才得知当年臣妾食用的核桃粥里面也有毒粉。”
“多亏了臣妾身子康健这才没出什么大事,但是这些年来月事却不如从前那般稳了。”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丽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这回哭的更委屈了。
她拂袖低泣,却不时的偷偷瞥一眼顾青澜……
顾青澜垂眸看奏疏,慢慢道:“既然都是当年之事,丽妃如今面色红润通透,朕未看出有何不妥,此事便无需再提。”
丽妃听到这话面色面色一僵,似乎没有料到顾青澜会说这话,随后她赶紧说道:“陛下……宫中人人都在传您袒护皇后娘娘,纵容皇后娘娘,所以皇后娘娘从来不把臣妾们放在眼里。”
“如今臣妾事小,但是公主身份尊贵,陛下定不能将下毒一事就此作罢啊……”
话音刚落,丽妃便看到顾青澜那清冷的眸子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怔了怔,心里莫名有些发颤……
顾青澜静静地看着丽妃,认真道:“她是皇后,是朕枕边之人,有些事议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丽妃。”
这话说出来,丽妃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忙道:“陛下恕罪,是臣妾逾越了……只是……只是……”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朕心里也有数,对皇后的处置朕自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从今往后下毒一事休要再提。”顾青澜说完,站起身来,他依旧看着丽妃,神色神色平静:“另外,既然丽妃说这一年身子不如之前,月事不准,那朕便请太医为丽妃好好调养一下,在调养好之前,丽妃便不必来服侍朕了,好好静养。”
丽妃有些慌了,她面色惨白,跪着都有些摇摇欲坠,冷汗大颗大颗落下来:“陛下!陛下!臣妾没事……臣妾……!”
江全看着面前气势迫人的君王。
他清楚的知道顾青澜的意思。
顾青澜在为郁冰初撑腰,他心里到底是相信郁冰初的,他要借惩戒丽妃给后宫众人一个示警。
顾青澜冷眼略过丽妃,坐下继续看奏疏:“好了,朕还有奏疏要批阅,你先下去吧。”
“呜呜呜……是……臣妾告退……”丽妃摇摇欲坠地起身,哭的稀里哗啦,这次是真的。
江全目送着丽妃远去的身影,苍老的脸笑了起来:“陛下,近日为了皇后娘娘的事,这后宫娘娘们跑的可真勤快。”
“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毒害公主不成已被您打入天牢,不日赐死,永无翻身之日。”
“只是没想到您如此护着皇后娘娘,倒也和您之前的计划有些矛盾了不是?”
顾青澜听到江全开口,神色别扭,他小声道:“你从哪里看出朕想护着她了?”
“只是今日在牢中见她之时,朕竟有一瞬觉得她似回到了从前那般看着朕。”
“她居然向朕低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会在朕面前摆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顾青澜摇摇欲坠,似神绪飘远,但最终再未说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后郁氏冰初,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独断专行,有失妇德,难立中宫,废黜其皇后封号,贬为美人,居思秀宫,望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
辛苦了半日,郁冰初终于从凤仪宫中将自己的衣服物品全部搬了出来,这里便是美人居住的思秀宫。
比不上凤仪宫的富丽堂皇,但却格外的清新雅致。
这座宫中一共住着两位美人,一位是郁冰初,另一位是新入宫的嫣美人。
郁冰初跟前有两名贴身宫女,一名是她做皇后的时候便跟随着她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春竹,性子较活泼,没什么心机。
另一位名叫花颜,是郁冰初被贬为美人后,顾青澜另外拨给她的一个宫女。
花颜的面容桀骜又带着英气,还会一些拳脚功夫。
虽说跟了她这个被后宫人人记恨的主,但她们倒没有什么怨气,帮她把物品都搬好了。
“小主,西侧院住着的便是嫣美人了。”花颜脱口而出,“听说与她同批进宫的个个都升了贵人,只有这位嫣美人还一个人住在这。”
郁冰初望了望西侧的院落,收回了视线。
话没说完,花颜又想起了什么,随后继续道:“这嫣美人据说进宫当天就趾高气昂,口无遮拦,所以到现在陛下都不待见她。”
“小主,隔壁住着不讨喜的主儿,在下想见到陛下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郁冰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了笑:“见不到陛下自有见不到陛下的好处,这下倒是有很多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听到这话,春竹赶忙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松口气:“小主,这话从今日起可不能再说了,现在您不比当年,随便一句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告诉了陛下 估计又要遭殃。”
郁冰初淡淡笑笑。
这几日在牢中,郁冰初隐隐约约脑海中浮现过原主的记忆。
原主虽然蛮横跋扈,但对待宫女却如亲姐妹一般。
有时候甚至不惜为了宫女和别的嫔妃翻脸。
记忆中的原主倒是个令她刮目相看的爽快女子。
不过正言道,越是心直口快,越是容易被人听去夸大其词,最后变成杀人利器。
正在思忖之际,忽的听见花颜大喊一声,紧接着郁冰初就把她一把拽到了旁边去。
“你这奴婢怎么做事的!”花颜一脸怒意,“看不到我们小主站在这里吗!?”
那宫女故作惶恐,她抬头看着郁冰初,眼里带了些轻蔑:“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呢,我们小主每日午睡起来都要洗漱,这洗漱水啊总是习惯倒在门口这花草中,初美人刚来这里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家小主的习惯,要是泼到了初美人奴婢给您赔个不是。”
郁冰初淡淡看着这个宫女,她的眼中满是讥讽的笑意,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
想必没有这嫣美人的吩咐,她也不敢如此嚣张。
郁冰初缓缓走到她面前,淡淡笑了笑:“罢了,此事是我大意了,不知这里是嫣美人洗漱倒水的地方,不过这个院子是经过我东院的必经之路,请务必向嫣美人通传一声。”
见郁冰初居然不如传闻中的嚣张,这宫女有些不爽地瞥了个白眼给她。
正在僵持之时,突然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从西侧院中传来:“不必通传了。”
只见一个清新秀丽的纤弱少女缓缓从院中走出。
少女肌肤晶莹剔透,五官虽不是绝美,却生的清秀。
只是神情冰冷傲慢,看上去不容易相处。
嫣美人上下打量着郁冰初,颇为傲慢道:“你就是初美人吧?”
郁冰初听着这样傲慢的话,没什么反应,转头看向前方,声音平静:“正是,你是嫣美人?”
“怎么?在这院中除了你和我还有别的美人么?”说着,嫣美人停下声音,她想了想,抬眼看向郁冰初:“刚才是我的宫女冲撞了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她的语气淡淡却很急速,也不怎么用敬词,让人觉得十分没有礼仪。
这话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郁冰初笑眯眯道:“无事,只是这东院是进思秀宫的必经之路,这泼到我不要紧,以后万一泼到了陛下那便是大事了。”
“初美人恐怕是不知道这里为何叫做思秀宫吧?”嫣美人平静道,“这里是常年给一些进宫之后还不思进取,不想被召幸的秀女居住的,简而言之就是让你时刻惦念着自己的身份,所以这里便是陛下来的最少的地方,运气差点,也许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神情淡然地说着,在她眼中看不出任何抱怨,反而是在讥讽地看着郁冰初:“初美人从后宫之主跌到如今这个地方,心里很不好受吧?”
“也许这便是人生吧,做了什么事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郁冰初说着,笑起来道:“但相反之,若是问心无愧,便总有出头之日,既然我们现在同为思秀宫中人,那便好好相处,不管为了现在还是将来。”
“在这宫中哪有将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说到这里,嫣美人面上冷冷一笑,“那么,我告辞了。”
不等郁冰初回应,她便带着宫女离开了。
“小主。”花颜颇为担忧道,“这嫣美人看上去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啊……”
郁冰初轻笑一声,柔声道:“我倒是觉得,搬来这个地方还真是来对了。”
春竹听着郁冰初的话,想不出个所以然:“小主,这话怎么说?”
郁冰初抿了抿唇,接着道:“若是有心争宠之人,又怎么可能会留在这个地方?”而且在原主的记忆中,没有和这个嫣美人有关的记忆。
花颜点着头道:“小主先不想那么多了,快先进去用膳吧。”
郁冰初回过神来,应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