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陛下,由于战事频仍,夏粮征收之事却耽搁了泰半。如今天下方安,臣请都察院派遣巡粮御史,专门督管钱粮征收事宜!”乾清宫中,张顺一脸正色的向朱常洵请示道。
“准......”弘光帝朱常洵非常具有人形橡皮图章的自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简单的两个字才说了一半,却被左都御史唐世济打断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这是为何?”朱常洵看了内阁次辅张至发一眼,心下里不由奇怪的问道。
“那个......那个都察院人手不足......”唐世济一看朱常洵这神态,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辩解道。
原来大明的都察院除了有正二品左、右都御史、正三品左、右副都御史和正四品左、右佥都御史以外,还设置有经历司、司务厅、照磨所、司狱司具体办事机构。
其下又以省为单位,设置了一十三道监察御史,有人手一百一十人。
先不算离职人员,仅编制而言,如果整个都察院全部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二百人。
而大明全国上下,除了州、土司和卫所以外,仅县就有一千四百二十七个。
义军占领的北方,目前差不多也有六七百个州县。
若是每县派遣一个御史,那么整个都察院哪怕个顶个,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呐。
“唐都御史,你这是听话听一半呐!”张顺闻言微微一笑,从怀来拿出来一张纸来,缓缓接话道。
“先前京官多有弃官者,臣早已经命人招募监生、生员一千人,如此出来弥补京官空缺之外,额外还多出来四百余人,若是再加上各省巡查御史一百一十人,庶几够用!”
“这......这些人都没有经过专业培训,恐......恐难胜任!”唐世济又嗫嚅道。
其实,他从内心来讲,一点都不想和张顺对上。
奈何如果自己真让张顺挥舞着都察院大棒,随便敲打文官,恐怕自己的名声就要彻底臭了。
“唐都御史,你要是不想当,可以不当!”张顺不由冷笑道
“没有经过专业培训?说的好像你们很专业似的。”
“实话实说,朝中勋贵、文官能够查抄出来如此多的钱财、宅院,想必都察院亦功不可没。你说是吧,张阁老?”
你们都察院具有督查百官的职责,如今百官几乎人人贪污受贿,你敢说你们都察院没有责任?
那唐世济听了张顺这话,顿时就顶不住了。
他连忙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只把余光撇向次辅张至发。
那张至发眼见被张顺如此敲打,顿时心里一阵惶恐,恼怒的望了一眼正盯着自个的唐世济,这才连忙应道:“对对对,舜王殿下所言甚是!”
混账东西,前几让你顺着他点,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唐世济听了张至发这话,顿时心里一松,连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下......下官一定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
玛德,不管了,这一次老子拼了,先把命保住再说。
“好,既然如此,那唐都御史只需按此行事,定然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所遁形!”张顺这才冷笑着打开手中的纸张道。
“本王准备请陛下针对巡粮御史下达一个‘替官令’。”
“何谓‘替官令’?”众人闻言不由愕然。
“凡巡粮御史下县,许其监督知县、知州粮草征收,贪赃枉法和民间冤情三事。若是经刑部核查后属实,以律治罪,所产生官缺,由尽职巡粮御史充填!”张顺笑道。
“啊?”众人一听张顺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你老这哪是征粮,这分明是要把大明的知县清理一遍呐!
张顺前世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这一世虽然还没有这般称呼,但是国事至此,自然是无官不贪。
要照张顺这般玩法,那些“巡粮御史”定然会一个个化身饿狼,百般刁难所巡查知县,以求外放。
到时候,地方岂不是官不聊生?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这一次连冯铨都吓了一跳,连忙提醒张顺道,“若此,我......我恐怕殿下手底下无可用之人!”
“冯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堂堂大明,难道就没有一个清官吗?”张顺不由开口质问道。
“对,要是咱大明有一个清官,殿下何至于此!”冯铨听到这里,不由一咬牙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王就应该坐视不理,等待下一个舜王出来,然后再杀我全家?”张顺冷笑道。
“啊?不不不!”冯铨顿时也脑门冒汗,不由连忙解释道,“人常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还请殿下慎之!”
“不用了,此事吾意已决。”张顺断绝拒绝道,“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外乎为民请命而已!”
“今本王哪怕粉身碎骨,亦要为天下百姓请此命!”
“孔某人愿为殿下担此任!”张顺话音一落,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之际,不意辅臣孔贞运突然开口,主动请缨道。
“呃......孔阁老,你的意思是......”张顺闻言一愣,不由有几分迟疑道。
“殿下欲正天下官风,老夫身为孔圣人之后,岂可甘于人后?”孔贞运不由康慨激昂道。
“好!”张顺看了看须发皆白的孔贞运,第一次觉得这个顽固的老头是那么的可爱。
“既然孔阁老有此心,那我与陛下就请你兼职这左都御史一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丈夫做事,何须用兼?”不意孔贞运闻言脸面通红,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向朱常洵拜了拜道,“臣愿辞去阁老一职,甘愿担任这左都御史一职!”
“这......”朱常洵这一下也有点懵了,不意连忙用眼瞄向张顺。
“好,既然孔阁老由此雄心壮志,陛下何不让孔阁老和唐都御史换一换职务,也算是成全他这拳拳之心!”张顺听到这里,不由连忙开口道。
这一刻,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小顽固”和一个“老顽固”,这一刻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总有抛却了蝇营狗苟,为天下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这是张顺的心思,也是孔贞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