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上次教训,禹汣浠决定光明正大抢,留曦上羽躲在敌后观望,方便救援。
禹汣浠涂好药粉鼓着掌径直走出,一番异动声响,一条条金叶黄蛇探着头自树丛中观望。
禹汣浠招招手道:“小家伙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吧,我又从坑里爬出来了。”
金叶黄蛇嘶嘶吐着信子,按耐不住地想攻击禹汣浠,又不敢靠近。
禹汣浠无畏,一身轻松大步向前,尽管心中害怕不已,生怕下一步便踩了空,但气势不能丢。
一个人,成千上万条蛇,无声对峙,禹汣浠突然顿步不前,搓搓手道:
“我就不往前走了,摔进坑还蛮疼的,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我是做药丸的,拿我的药丸跟你们换,你们可先试吃,满意了再换。”
禹汣浠掏出两颗布袋里散落的黄连上清丸,丢过去,稳稳落在银黄树正下方。
金银黄蛇半天没响动,不上当……
禹汣浠手指搓捻着三根细针,换了个法子,威胁道:“此针有毒,沾者毙命,你们可别逼我动手。”
金叶黄蛇盘旋在树上看戏,不给禹汣浠任何反应。
计划落空,两人本来打算将蛇群激怒,再根据它们游走的方向找出没有陷阱的路线,结果金叶黄蛇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禹汣浠仰天长啸,找了根棍子摸索着前进,树干一丈地用力一戳,差点栽下去,禹汣浠及时刹脚,又搬了块大石头往下一砸,树根一周迅速塌陷,正正绕一圈。
禹汣浠粗略一量,他横躺着都过不去,难怪立于其中毫不慌张,原来早有准备。。。
蛇群终于骚动起来,在深沟对面扭动着身躯,搔首弄姿展示自己的魅力。
禹汣浠放弃挣扎般坐下,托着脸有气无力道:“用不着这么护食吧,世间这么多美食,何苦揪着一棵树不放,为此你们不知错过了多少……”
一条好奇小蛇慢悠悠蠕动到禹汣浠先前扔的黄连上清丸旁,好奇用尾巴拍了拍小药丸,吐着信子绕着黑棕小球转,然后被后面撅着腰肢的大蛇顶了一屁股,猛的将药丸吞了下去。
禹汣浠注意到了这一场面,在一旁捧腹大笑,还没见过蛇吃了这恶心玩意儿的表情。
不出所料,那条金黄的小蛇疯狂扭动起来,一边发出嘶嘶嘶的声音,群蛇共同搜寻起来,找到了第二颗黄连上清丸。
围着那颗药丸盘成圈,跃跃欲试想吞下,又不敢。
禹汣浠看得云里雾里,物种间果真有鸿沟。
便不管他们,搜寻着四周的藤蔓,试试能不能荡过去。
对岸的药丸不知被哪条蛇勇敢一试,蛇群又是一阵骚动,禹汣浠正扯着一根树藤试韧性,脑袋突然被猛砸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银黄!!
禹汣浠回头一看,吓得立刻抱住脑袋蹲下,边上金灿灿的一片堆在一起,十几颗银黄堪堪砸来,异常精确,每一颗都打在禹汣浠身上。
禹汣浠一手捂脑袋,一手捂着腰,吼道:“别砸了,不就是吃了两颗药丸吗,这么报复人,哪有那么难吃啊!对你们身子好,清热解毒的!”
对岸停止了攻击,禹汣浠撕下一块衣布将地上的银黄全拢好,兴奋转了个圈,
“早说嘛,原来喜欢用银黄砸人啊,还以为你们真把它当宝贝,这么浪费可不好噢,我先收了,多谢啦!”
禹汣浠转身准备离开,对岸小金蛇们用尾巴拍地,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禹汣浠摊手道:“干嘛,自己扔过来的,还想要回去啊,没门!”
曦上羽接过禹汣浠手上的银黄,解释道:“你是不是傻,它们是要与你交换,你刚丢过去那个,它们很喜欢,要一颗换一颗。”
禹汣浠惊掉了下巴………
将布袋中所剩的黄连上清丸全部清出来丢到对面,倒着布袋晃了晃,解释道:“真没了,就这些,不够一颗换一颗。”
蛇群满不在乎,欢快扭动着,很大气地又丢过来几颗银黄,还顺便赠予他们一段妖娆蛇舞。
禹汣浠表情僵在脸上,摇摇头道:“早说喜欢这玩意啊,咱俩还差点把命丢这,折腾两天,原来这么好解决,真是一群奇葩……”
曦上羽回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多走走看看吧,没见识的小孩。”
禹汣浠觉着这话有点熟悉,毫不客气给了曦上羽一脚。
上山的路要好走很多,天黑前两人就出了花溪谷,牵了马奔回东篱。
禹汣浠督促曦上羽回驿馆休息,自己又马不停蹄奔去药库,将最后两味药材处理好加入硕大的发酵木桶中。
守了整整一晚上,各类药材都混合好了。
禹汣浠双手合十拜了拜,“望一次成功,千万农人等你拯救。”
说罢用玉盏接着,扭动久违的闸口,玄青的药汁很快将小瓶灌满,禹汣浠拿好辅助工具,准备前去试验。
开门正巧碰上曦上羽,禹汣浠高兴晃了晃手上的玉盏瓶,得意道:“铛铛铛,半月的成果,走,跟我一起去试试!”
曦上羽接过装着棉球和布带的篮子,“干嘛骗我?”
禹汣浠没反应过来,微张着泛红的嘴巴,迷惑盯着曦上羽。
曦上羽补充道:“你又一个人熬夜,叫上我陪同会死?”
禹汣浠明白了,垫脚将手搭在曦上羽肩上,调笑道:“我夜猫子,不贪睡嘛——”
手触碰到人的那一刻,曦上羽明显僵住了,脚步也停滞不前,禹汣浠飞速将手撤回,十指交叉不安揉搓两下,背于身后。
语气平常,继续道:“抱歉,顺手了。我哪像你,眼圈跟烧着的干柴似的,你要猝死了,武陵又得找我麻烦。”
曦上羽蹙眉抿着唇,控制住情绪,回应道:“不会。”
找到最近的一户农人,禹汣浠与之交涉,农人很爽快地接受了新药物的试验,“本来就疼的不行,啥子药都可以往上撒,没得问题。”
半月过去,伤口还不见愈合,触目惊心的鲜红看得禹汣浠右眼突突猛跳,他小心翼翼用棉球蘸了酒擦拭,又将玉盏瓶中的药汁倒出,轻轻擦拭在血口。
禹汣浠刮紧张刮蹭着食指边缘的一点肉,那块地儿被弄的通红。
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结果的囚徒,注意着农人一呼一吸的频率,生怕错过一点反应。
药物相克,农人发出声惨叫,禹汣浠心中一颤,抖着手想检查有何不妥。
悬在半空的手被农人一把握住,激动的声音传入耳畔,“没疼了,神医啊,真的没得事了!我…没得事了…谢谢您啊!谢谢您!!”
农人已是泪流满面,边说边要挣扎着下床给禹汣浠磕个头,禹汣浠一把抱住农人,咽着气道:“还要好好修养呢,您可是第一位受用者。”
镇定跟农人交代好后续注意事项,禹汣浠拿着东西同曦上羽出了门,红着眼望向曦上羽,激动不已,“成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两人相视而笑,禹汣浠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往回走,一步三回头,一路都在叭叭说着, 嘴就没停过,
“我们真的很厉害哎!”
“等岚木梫回来,我要让他做一大桌子菜招待我”
“山重水复疑无路,死了一回又一回,绝望中才有生机。”
“幸好我们摔下悬崖了,漫山难寻,我们运气怎么这么好!”
“曦上羽,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莫名被夸,曦上羽接道:“小神医降世,我可没出什么力。”
禹汣浠回过头来看他,掰着手指头数:
“曦上羽,整理药材分类,装订药方分发,捣药亲身试验,以身犯险寻药,照顾朱上述,安排伤员药物……”
“最重要的是,做出了巨型发酵木桶,让我省了十倍力,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主力。”
曦上羽有些惊讶,“你如何得知是我做的?”
禹汣浠摇头晃脑,“武陵善于练武,也善于器物制作,而且你割木头的声响超大好吧。”
曦上羽忽而一笑,认真道:
“禹汣浠,本来我挺信“初见定终身”这句话的,你是例外。”
人与人的羁绊,从第一眼开始,或惊鸿一瞥百世沦陷,或匆匆略过未掀波澜,或一时兴起继而背道相驰,或一生悔过一次的眼眸交错……
曦上羽向来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一眼辨出一个人的性情,先入为主的认定,可所谓的第一印象,何尝不是捕捉的一瞬?
若第一眼见的是挑灯夜战的禹汣浠,摸头哄朱上述睡觉的禹汣浠,劫后余生谈笑难得经历的禹汣浠,叉着腰与金黄叶蛇对骂的禹汣浠,悉心照料病人的禹汣浠……
曦上羽想着,他们应该会结为好友,幸而如今也是,只是晚了点。
曦上羽释然一笑,心道或许应该换个说法,“一人性情,非生死一瞬不能定。”
禹汣浠愣愣望着曦上羽,不知如何作答,耳畔只剩突突的心跳,猛而有力,重重砸下。
正所谓相识乃上天随机洒落的缘,相知若互诉羁绊牵出的线,相惜非乐极至悲不能得。
他与曦上羽相识不过一月,却已历经数次生离死别,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
半晌,禹汣浠应道:“幸而,你也是例外。”
当天禹汣浠便去见了岚木楠,岚木楠将全部的人力调至解药制作与分发中,效果显著,不出七日东篱周遭农人均可下床走动。
是夜,岚木楠同禹汣浠与曦上羽两人用餐,岚木楠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站起来道:“小浠,这次真多亏你,不然哪能这么快解决——”
说着说着便开始抹泪,禹汣浠站起来抱她,安慰道:
“楠姨,又不是外人,说这些干嘛,我在您这吃得好睡得好,可不得干点活。”
岚木楠和蔼可亲地笑着,牵过禹汣浠的手,欣慰道:“这次多亏了你们几个孩子,都长大了,能扛事了,我也可以放心了。这杯酒楠姨该敬你,东篱遭难,得幸有你。”
禹汣浠一手抢过,笑得很坏,“不要你敬,我自觉点,劳烦楠姨自己再倒一碗啰。”
岚木楠敲了下禹汣浠的头,温声道:“你啊你,还跟小时候一样,顽皮的很。”
禹汣浠朝她扮了个鬼脸,一个滑步回到座位上,高高兴兴吃起了久违的饭菜。
岚木楠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对着曦上羽道:“曦二,我也代表东篱敬武陵一杯,多谢相助。”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曦上羽忙不迭站起来,“族长客气,东篱粮食供天下,四族本就息息相连,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禹汣浠抬起头道:“你们这么正式,弄得我很尴尬哎,曦上羽,你说你小小年纪讲话怎的这样老成。”
岚木楠挑了一筷子洋芋粑到禹汣浠碗里,装作教训,
“真是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人家曦二成熟稳重,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撒皮打泼,永远长不大。”
禹汣浠贱兮兮凑近,“那楠姨你说,你更喜欢他还是我?”
岚木楠“深思熟虑”半响,端水道:“都喜欢,你们在东篱多呆一段日子,我欢喜的很。”
禹汣浠撑着脑袋,无情拆穿:“曦上羽,别听她瞎说,楠姨还是最喜欢我,所有人都得靠边站。”
曦上羽大大方方,“不跟你抢,交际花。”
一顿饭吃的和和美美,是久违的放松。
禹汣浠难得睡了个好觉,直至中午才醒,伸了个懒腰一身轻松。
出门看见曦上羽正在院中练刀,传来阵阵刀刃划破的风流声。
禹汣浠细细观赏此刀,身长三尺二寸,宽一寸二分,极为锋利,刀背厚实,刀刃薄如蝉翼,轻轻一挥便能划破空气,在阳光下,刀身闪烁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持刀之人身姿矫健,动作敏捷,或劈、或砍、或刺、或撩,一招一式,千变万化,每一次出刀兼具力量与美感。
禹汣浠偷窥了一套刀法,看呆了眼,才出声调侃道:“这么勤奋啊阿羽。”
曦上羽收了刀,“习惯了,不动两下不舒坦。”
禹汣浠接过曦上羽手上银刃,也想威武霸气地甩上两下,结果压根提不动,便悻悻然递回去,无所谓般道:
“不过如此,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