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恪单腿蹲在官道北侧大半里远处的芦苇荡中,见那个敌军斥候正涉水过河,朝西边赶来,身上顿时冷汗直冒,心脏也怦怦跳个不停。
他稍稍转头,见潘璋、路招、曹大福等人也都十分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陶家军斥候。
陶家军斥候边策马过河,边在心里估算着河水的深度,不多时就上了岸来。
他勒住马,举目四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俄顷,干脆下了马来,走到路边,举起手中长枪,扒开芦苇和杂草,仔细搜查。
曹恪盯着前方正缓步走进芦苇荡中搜查的陶家军斥候,眉头紧锁,脸冒冷汗,左手紧握刀把,随时准备上前厮杀。
潘璋、路招、曹大福以及他们身后的曹军士兵也都屏住呼吸,生怕那人听到他们的动静。
陶家军斥候在芦苇荡中走了几步,似乎没有发现曹军踪迹,便转身出去,上了马来,朝早已赶到东岸渡口边的伙伴叫道:“廖沟河水浅可渡,西岸无异常。”
他的伙伴朝后方喊话,将军情传达给下一个斥候之后,也纵马过河,到了对岸,没有下马查看芦苇荡里面的情形,而是直接跟在前面的伙伴身后,朝密林边奔去。
跑了六百余步,他才勒住马,等待第一个斥候的消息,并不时朝四周张望观察。
第一个斥候赶到密林边,纵马跑了几步,边跑边朝林中张望。
他似乎还是没有发现曹军伏兵的身影,勒住马,朝第二个斥候叫道:“西岸树林末见异常。”
第二个斥候将消息传给已然赶到身后数十步远处的第三个伙伴之后,便策动战马,紧随第一个斥候转道向北,朝樊县县城那边飞驰。
后面的陶家军斥候没有多作停留,也没有下马查探芦苇荡和密林中的情形,直接跟在前面的伙伴身后赶路。
一个时辰之后,二十四塘斥候几乎全部过河。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曹军伏兵的所在。
曹恪见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朝东岸望了一眼,发现那边河堤上,黑压压一片,全是陶家将士的身影。
东岸渡口边,陶家军阵前。
臧霸全身披挂整齐,手持双锏,坐在马上,听探子报说前方十里之内,没有发现曹军踪影,便颁下将令,让前锋营三千士兵全部披好甲胄,准备徒步渡河。
他又吩咐一个亲兵打马前去后军,让民夫送甲胄过来。
古时行军的时候,为了减轻军人和战马的负重,节省体力,除了那些高级将领之外,战兵们以及部分中底层军官一般是不披甲胄的。
将士们的甲胄放在后军辎重车上,由辅兵和民夫拉着走。
臧霸让将士们负重过河的命令很快招来了几个将领的异议。
部分士兵不满他的安排,低声向周围的伙伴抱怨。
臧霸的义弟孙观赶到阵前,问他的义兄:“兄长为什么要让将士们披甲过河?”
“当然是防敌军半渡而击。”
“半渡而击?”孙观讶然道,“刚才不是有斥候过来报说对岸无异常么?那边就没有伏兵,何来的半渡而击?”
“贤弟怎么就敢肯定斥候的塘报一定可靠?”臧霸望着眼前这位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壮汉,手指对岸的密林,道:“如果我是敌军主将,在得到我军将至的消息之后,一定会安排几支兵马在那片树林中埋伏,趁我军半渡时突袭,以图挫我锐气,然后守城。”
孙观哈哈笑道:“兄长多虑了,小弟听说樊城守将曹德不久前才到军中掌兵,之前是个平头百姓,并无军功,更没有威望。他之所以能够坐上校尉的位置,是因为他是曹阿瞒的亲弟弟。半渡而击这种事,他只怕做不出来。”
臧霸摇摇头,道:“贤弟不可轻敌。”
他又将手一招,传下将令:“半个时辰之内,全营上下披好甲胄,准备过河,有违令者斩!”
陶家军前锋营三千余人得了将令,就算心中再有所不满,也不敢公然违抗,只好老老实实地等民夫将甲胄送过来之后,披挂整齐。
半个时辰之后,臧霸见将士们都已披好甲胄,就和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商议渡河的细节。
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都是臧霸的义弟,在陶家军中担任军司马之职。
那四人中,孙康和孙观是亲兄弟。
臧霸对那四人道:“这次渡河,我计划将全营人马分成三队。第一队上岸之后,迅速冲到密林中,小心仔细搜索,确保里面没有敌军伏兵,之后再以举火为号,示意第二队过河,同时在林边列阵待命。”
又道:“第二队得到可以渡河的信号之后,再涉水而过,到第一队后面列阵,并举火示意第三队过河。待第三队过河列阵之后,全营人马再一齐朝城边进发。你们都明白了么?”
孙观、孙康、吴敦、尹礼四人都拱手道:“小弟明白!”
臧霸点点头,道:“很好。这次过河,我要亲自打头阵。”
孙观道:“兄长身为领兵大将,还是居中调度为好,打头阵的事,就让小弟去做如何?”
臧霸想想也对,随即说道:“也好,贤弟的本部千余人马就作为第一队,先行过河。”
孙观见臧霸同意让他打头阵,欣然拱手道:“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带着人马安全过河的。”
臧霸道:“贤弟,大军渡河的过程凶险万分,你不可大意。如果在行进中遇到敌袭,不要犹豫,直接领兵杀上前去,有敢退的,你只管砍了便是。”
孙观闻言,连忙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他转身回到本部阵中,点起千余部众,往河对岸进发。
臧霸则留在对岸,亲领第二队兵马在岸边待命,又让吴敦领第三队。
廖沟河西岸,官道北侧芦苇荡中。
曹恪先前见陶家将士止步不前,不久便开始披甲,心中起疑,暗道莫非是陶家军斥候其实发现了己方伏兵,告诉了臧霸,让他有了防备?
狐疑不定之时,那边陶家军前锋第一队人马已经开始过河。
那些陶家军步兵陆续跳入水中,并用手上长枪作支撑,在河中慢慢地走动。
骑兵比起步兵来,要好了那么一些,毕竟有马可骑,不用亲自下水,因此要安全得多。
水流湍急,陶家军步兵手持枪杆撑着河底,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向西岸缓缓而行。
有许多士兵在流水的冲击下,站立不稳,先后被冲走。
不久,孙观带着六百余名士兵率先上了岸来。
此时的河面上,还有近四百名陶家军士兵以及几十匹战马仍在缓慢地向岸边靠拢。
陶家军的动静,曹德已然从自家斥候的口中得知。
他将手一招:“全军出击!”又让鼓手擂鼓,号手吹号。
“咚咚咚……”
“呜呜呜……”
倏忽之间,悠扬激昂的号角声夹杂着鼓声从树林中传出。
还留在西岸渡口附近的陶家军斥候没想到密林中竟然藏有曹军伏兵,急忙拨马,往河边奔去,同时高呼:“敌袭!敌袭!”
他们边喊边从背上抽出红旗,举到半空,快速摇动,企图向自家人马示警。
可是,已经晚了。
曹仁领着两千骑兵在前,曹德领着一千五百步卒在后,从林中冲出,杀死陶家部分斥候,并向河边孙观的人马逼近。
与此同时,邓展听到林中号角声,急令千名弓手朝处于河面的敌军放箭。
箭雨中,数不清的陶家士兵倒在水里,再也没有醒来。
西岸官道北岸芦苇荡里面,曹恪已经骑到白马背上,抽出环首刀,喝道:“诸位,与我上前杀敌!”
“杀,杀,杀!”无盐营左部千余长枪兵跟在曹恪身后,杀向敌阵。
孙观见曹军杀出,情知中计,急忙叫道:“众军接战,杀败敌军,有敢退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