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寨聚义堂,曹德据案高坐,曹恪、李宣、潘璋、王双、吴质等人在下首席上跽坐。
曹恪正和屋内众人说事,忽听见外面动静,稍稍转头,见有个士兵进来向曹德报说程县令到了。
士兵退下去后不久,曹恪便看见一个头戴进贤冠的老者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那个老者,年纪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五旬,身高八尺有余,唇边长着浓密的长须。
此人正是程昱,表字仲德,时任寿张令。
曹恪见长须老者径直走到大堂中间,对着曹德深施一礼,道:“卑职程昱参见国相。”
早在几天前,曹恪还在鄄城的时候,就从曹昂的嘴里得知担任寿张令的正是眼前这位著名谋士。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曹恪还是在程昱进门的那一刻,愣了半晌。
倒不是因为程昱名气大,自己被他的名头吓住了,而是因为眼前这个老者长得高大英武,且十分帅气。
那边,曹德哈哈笑道:“程县令不必多礼。这次叫足下带人来,只是为了帮忙搬运山贼劫掠到此寨中的赃物而已。”
程昱道:“卑职这次带来的人有两百零九个,牛车两百零三辆,不知可够?”
曹德暗自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俄顷颔首道:“够了,够了。”
又道:“这么热的天,本官让足下带人大老远的跑来,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请坐!”随即指着左下首李宣和吴质之间的席位,请程昱入坐,又让士兵上酒。
待程昱到席上坐定,曹德便依次向他介绍屋内众人。
当曹德介绍曹恪的时候,程昱不由得多看了那位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少年两眼。
这个一身戎装,年纪却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就是那晚率三百奇兵夜袭匪巢的主将吗?
样子看起来还是来太过年轻了。
当然,像这样才十几岁就上了战场,立下奇功的少年英雄,史书上并不鲜见。
可是这样的人物,自己此生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他心中顿生敬佩之情,道:“曹司马只领三百部曲兵丁就将七百山贼一举歼灭,真是将门虎子!”
曹恪听见程昱夸他,谦虚一笑,道:“走了狗屎运罢了。”
“不知曹司马此役是如何指挥的?莫非用了什么奇谋妙计?”程昱脸上含笑,问道。
曹恪道:“倒也没用什么奇谋妙计,只是事先预判正确,加上将士们作战勇猛,当然也有很大的运气成份在里面。”
“预判正确?”程昱问道,“这话怎么讲?”
“是这样的。”曹恪道,“起初,我部四百人来到范县境内的杜亭,离梁山脚下只有几里路。当天晚上,数百名山贼前来袭扰,被我部击败,匪首夜来风也被我一箭射死。”
程昱讶然问道:“夜来风是司马射杀的?”
“不错。”
曹恪轻轻点头,淡然说道:“事后,我和吴记室史都判断山贼们群龙无首,人心慌乱,两个副头领又彼此水火不容,各怀鬼胎,一定会为争寨主之位大打出手。于是请曹校尉趁夜出兵剿匪。”
他又望望曹德,继续说道:“曹校尉答应了,让我和潘军候领三百人,在杜亭求盗的指引下前去袭击山贼老巢。到了山上之后,潘军候和他的两个亲兵侦察发现黑风口只有五个山贼镇守,其他人都到虎头峰顶参与内斗去了。”
潘璋听到曹恪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曹恪继续说道:“潘军候和他的亲兵将五个山贼杀死,然后回来将山上情形告诉了我。我立刻带将士们过了黑风口,绕小路爬到虎头峰,发现唐四和汤麻子两伙人正在山寨内外厮杀。”
“我和潘军候等那两伙山贼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果断出击,攻进山寨。战斗中,汤麻子被我射杀,而唐四则被潘军候所斩。”
听了曹恪的讲述,程昱不由得赞道:“司马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程某佩服!”
“程县令过奖了。”曹恪听了程昱这顿夸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程昱夸完曹恪,转头对曹德道:“府君,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天上午辰时出发,直接去无盐。”曹德道。
程昱问道:“不去寿张城中坐坐么?”
“这次就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曹德道,“程县令,劳烦你明天协助我们运送钱粮辎重去无盐。”
程昱拱手道:“卑职遵命!”
……
次日上午,曹军士兵将从山寨缴获的钱粮辎重悉数装上牛车之后,便在曹德、曹恪等人带领下离开梁山,前往东平国的治所无盐。
先前投降的一百二十四个山贼,以及五个伤残俘虏,共计一百二十九人。
其中有一百零三人选择加入官军,只有八个人选择下山复为良民,另外还有十八人因身体方面的原因,没能被曹军录用,都拿了盘缠下山回家了。
曹德、曹恪父子两个原本从鄄城带来的部曲只有两百多人,后来在廪丘县接收了潘璋、王双两家的部曲各一百余人。
这天又在梁山招收了一百来个投降的山贼,至此曹德帐下兵力总数已经超过五百,相当于两个半曲的规模。
他们和程昱的两百人车队一道缓缓朝东北而行,走了六十多里。
曹德眼见天色将晚,又觉得现在随行人数暴增,自己再带着部下住亭舍已不现实,只好找了个高地,安排士兵和民夫搭建营寨,并埋锅造饭。
次日天明,士兵和民夫们早早起来吃完饭,便拔营起寨,在曹德、曹恪等人的带领下赶路。
走了将近三十里,曹恪忽听见前方不远处锣鼓喧天,乐声阵阵。
俄顷,斥候来向曹德禀报:“无盐苏县令带着许多人在前面接官亭迎接府君。”
曹恪闻报,有些奇怪:“怎么是苏县令带队?刘长史、伊功曹他们呢?”
这里的长史指的是王国长史,其实就是郡丞。
在汉代尤其是东汉,国和郡其实是差不多的,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是藩王封地,而另一个不是。
二者在政府架构上也有些微小的差别,部分官职的名称也不一样,比如太守改叫国相,郡丞改称长史。
东平国的长史名叫刘翊,字子相。功曹名叫伊龙。
这两个官员的名字,曹恪早在鄄城的时候就和曹德一同了解过了。
斥候听到曹恪问话,禀道:“这个小人不知,只知道苏县令带着县内大小官员在前方迎接。”
曹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斥候应了一声,策马离去。
曹德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紧皱双眉,道:“国中大小官员一个都没来?这分明是给我的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