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兮萝面临危急时,那女子没有出面,因为她确信对方不会真的要了孟兮萝的性命,只是给个教训而已。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她家庄主理亏,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来,理应受到惩罚。因此,对于求情,她有些难以启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郑绝飞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一瞬间的犹豫,最后不依不舍地将怀中的娇躯交给了千旻山庄的两名年轻女弟子,看着她们给孟兮萝服下了一粒药丸。
孟兮萝服下药丸后不见转醒,那女子命令其他人好好照顾,而她则去了钟离湲面前。然而令钟离湲意外的是,她并非是来为孟兮萝讨要公道的,而是首先便非常客气地对钟离湲行了个江湖礼:“此次多谢凌姑娘手下留情。
陷姑娘与危难之中,实乃我千旻山庄理亏。庄主是怎样的性格,我最清楚,但作为弟子,有些行为我们也只能适当规劝,不敢有逾越之举,做以下犯上之事。在这,我替庄主向你赔罪了,还望此事到此为止,冰释前嫌。”
“哎,你们千旻山庄总算还有一个明事理之人。”陆辞站了出来,重重地感慨了一声,摇头不已,弄得人群中有些人想笑又不敢太过张扬。
那女子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有些无地自容。面对陆辞这样的戏谑,她甚至无力反驳。想他们千旻山庄好歹也是一个名门大派,她师兄在世时,江湖豪杰无不对千旻山庄礼敬。而如今却缕缕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这实在令人痛惜。
钟离湲双手自然垂放在两侧,面色平静无波,话音淡淡:“我可以冰释前嫌,只是你们庄主是否放得下心中的怨,这恐怕就不好说了。
当着众人的面,我也将话摆在这。如若再有下次,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就算与你们千旻山庄为敌,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我仇家多,也不缺你们千旻山庄一家。”
“凌姑娘放心,待庄主醒来,我们定会好好劝说,绝不会再让她一错再错。”那女子信誓旦旦,算是对钟离湲的一种保证。
钟离湲颔首,手臂朝着黑灵莽轻轻一招:“玄舞,走吧,耽误的时间够长了,赶路要紧。”
因为黑灵莽的突然出现,众人在此地耗费了大半个时辰,还丢了一条人命。此刻,一群人不再去理会千旻山庄那剩下的残局,见陆府的人开始赶路,其他人也不再多做停留。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可走出这片森林了。
一片明亮的天光令众人眼前一新,笼罩在心头的所有雾霭仿佛在瞬间都消散了。耗费了一日多的功夫,中途有诸多不顺,甚至还平白折损了一条人命,不过其他人终究还是平安穿出了这片充满危险的森林,现在回过头想想,既有后怕,又有庆幸。
他们脚下是一大片倾斜的山地,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脚下瓦舍参差,错落分布,住着几百户寻常人家,不时有炊烟袅袅,给人一种祥和安宁之感。
远处薄云缭绕,一座座险峻山峰林立而起,悠远缥缈,仿若仙境。众人极目望去,穿过几束自云层漏泄出的日光,轻而易举便发现了那个与一座大山相接的黛色天坑,它仿佛是被人故意被斜切过一刀般,坑口倾斜而规整。
特有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此处的奇景,让人心生旷达宁静之意。只是谁又曾想到,这样一个秀丽之地,它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想必飞彻崖的人一定会极力阻止他们救人,因此发生纷争怕是在所难免之事。
众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简单吃了些干粮后便再也不敢耽误,分作了两队人马,分头搜寻线索,他们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顺利将人救出,以免夜长梦多,生出诸多变故。
然而搜寻了大半日,却是一无所获,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为了避免搅扰到附近人家的安宁生活,众人依旧选择了露宿野外,在林边生起一堆堆篝火,围绕着远远而坐。夏日的夜晚虽然不冷,但是篝火却能起到使人心安的作用。
其实附近的村民早已注意到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甚至少部分人还有所接触。只是这些村民也怕惹祸上身,预感到也许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能避则避,对这些江湖人的来意并不关心。
月华洒落一地银辉,远山皆笼罩在了朦胧之中,天地空幽。钟离湲随桃枝一同离开人群,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山地间的羊肠小道上,四下寂静得呼吸可闻。
桃枝回头看了一眼,一堆堆璀璨篝火在人群中隐隐跳动,似乎离此处已很远,不再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人。
桃枝的话音也终于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混着虫鸣在钟离湲身后响起:“凌姑娘可知那面镜子的来历?”
这话问得突然,钟离湲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未曾转身,语气平淡:“不知。大哥不曾对我讲过。他只说过此镜可以作为防身之用。”
钟离湲虽然早已察觉到了桃枝似乎很在意那面镜子,却未曾想到桃枝会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似乎多少有些冒昧,不像桃枝这种人物的做事风格。
到此时,钟离湲大致也猜出了桃枝找她所为何事了。但是这鲲骨镜太过独特,钟离湲也只能说不知道,否则如若暴露了,将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争夺,人的贪念是可怕的。
桃枝望着钟离湲那朦胧的背影,见她表现得如此坦然从容,不像有意欺瞒的样子,于是问道:“那凌姑娘可想知道真相?”
“怎样的真相?不妨说来听听。”钟离湲转过身,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与桃枝对视了一眼。她不能直接开口说出这鲲骨镜的来历,但是她想听桃枝会如何解释。
有一半的可能性,桃枝已知道了它便是鲲骨镜,但是这话从桃枝嘴里说出来与从她嘴里说出来,所蕴含的意义是不同的,如此也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桃枝停步而立,衣裙翩飞,她对钟离湲微微点头,心下酝酿片刻,神情变得极其认真,语气平静:“此镜乃是我易月宫的信物,也是一宫的象征,被历代宫主所掌有。换句话说便是,得之,便得我易月宫宫主之位。”
“还有这事?”即使钟离湲平日里遇事淡定自若,此刻也被桃枝所说的话弄得有些微惊,不经意睁大了清眸看向桃枝那张撒满月光的脸,那张脸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凭空捏造此事。
这不禁使钟离湲疑惑,这鲲骨镜明明是延陵楚给她的,如今怎么又成为了易月宫的信物,不知又有何种隐情。
对于钟离湲的反应,桃枝并不感到惊讶。她眼中带着朦胧的月光,却无比的清明,平和地对上钟离湲那浅淡的目光,说道:“我理解,突然告诉你这些,你定是有所震撼。我想,令兄不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担忧因此事而给你带去危险,担忧我们知晓此事,因争夺此镜而对你不利。不过,他是多虑了。”
“还请桃宫主细细道来,这其中的缘由。”钟离湲敛去脸上的讶然,侧过身面对远方而站,群山空濛隐约,山脚下灯火荧荧。对于桃枝的话,她不做任何回应,不透露自己所了解的任何信息,只想听桃枝将事情完全陈述出来,之后自己再做出判断。
钟离湲的沉着冷静,倒是令桃枝佩服。桃枝想,即使是她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怕是也无法做到这般淡定,而面前这个遥望远方的女子却做到了,有几人能有这般心境。想来,小小年纪,也定是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因此才能习惯性地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变故。
“此镜名叫月陨镜。”
“月陨镜?”
桃枝才刚开口说出几个字,便被钟离湲淡淡的话音打断了,虽然是情不自禁重复出了那三个字,但她的语气中没有夹杂一丝的讶然,显得相当平常。
原来是一场误会,钟离湲心头一松,看来鲲骨镜并未暴露,这与易月宫的信物完全是两回事,也幸亏她一直不曾多说什么,避免了自己先泄密。
山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桃枝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黑发,点头道:“对,月陨镜,因为有它,才有了矗立江湖两百多年的易月宫。
它虽只有御兽的作用,但却是我易月宫的象征,是易月宫众弟子的精神寄托,甚至可以说它的地位比宫主的地位更为重要。今日如若不是那黑灵莽的出现,也许我们又将错过了。”
钟离湲那一袭发丝在风中飞舞,见她沉默不语,桃枝再次说道:“此事还要从两百多年前,易月宫的祖师洛月说起。
她本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制镜师,以贩卖铜镜为生。后来一次入山却让她偶然发现了一块被利器砍削过的石块,觉得此石甚是奇特,就连质地都不同于其他,于是她便将它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