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启炔揭开瓶塞,轻轻一倒,一粒绿豆大小的雪色药丸便滚进了他的手心,晶莹剔透,美丽至极。他微微俯身,将其递到陆辞身前:“这便是你所说的蛊毒,每两月发作一次。给他吃下便不会有问题了,终极解药在阁内,他耍不来了花招。”
“这老头用毒出神入化,一人可顶二三十人,不用白不用,这次对付飞彻崖那帮乌合之众也算他一份了。”陆辞望着黄芋老人那双惊恐的眼,接过毒丸便往黄芋老人嘴里送。
这东西可是能随意吃的?一听这毒丸的名字,黄芋老人便知道这可不是何种好东西,比他研制的剧毒还厉害。一旦吃下,无疑是在他脖子上栓上了一根无形的粗链子,不仅失去了自由,肉体上还要受这种蛊虫的折磨。为此,他睨着近在嘴边的药丸,他在进行艰难反抗,紧咬一口大黄牙。
陆辞见黄芋老人不吃,伸手捏住了老贼的两个腮帮子,稍稍一用力便顺势打开了那张嘴,满脸狡黠:“这可是大补的好东西,千万别与我客气,快吃下。”
黄芋老人感觉喉咙一痒,便知一切都晚了,简直是令他欲哭无泪。在江湖上如鱼得水大半生,却不曾想,终究在阴沟里翻了船,这一朝之间竟沦为了傀儡,受制于人。此时他是后悔莫及,真不该招惹这些大门派,更不该招惹这小丫头。
陆辞惬意起身,拍了两下手,将臂膀对着虚空一招,唤来两个手下,将兽皮手套摘下,交给了那两人,吩咐道:“你们将他扔进河里去,先给他沐个浴,待会小爷为他疗伤。浑身都是毒,这样子不敢碰啊。”
南启炔在将蛊毒交给陆辞后就率先离去了,钟离湲见事情已结束,便转身和陆景行他们向树荫下走去,然而刚走到一半,她无意间向自己的手上瞥了一眼,脚步顿时一滞,神色微变,一只手竟黑如木炭,并且还在向手腕上蔓延。
见钟离湲停下脚步,陆景行不禁低头看去,也是一惊,赶紧点了钟离湲身上的两处穴道,急切问道:“小潺,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这是什么毒,好奇怪。”钟离湲略略摇头,瞧着漆黑的手不禁蹙眉。她此时并未出现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手出现了异样,这令她略感奇怪。
陆景行脸色阴沉,正要折回身去找那老贼算账,顺便将解药找来,便看到远曲道长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制小瓶出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出来:“殿下,快将此服下,毒素可解。”
“定是刚刚出掌时所沾染上的。我说了,那老毒物浑身都是毒,沾不得。是刚刚太大意了,未提醒你,不过幸亏你自己发现的及时。”陆辞闻声顾不得再去管地上的俘虏,将他丢给了两个手下,跑过来时神色紧张,见已有解药,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钟离湲服下解药,缓了缓,对陆辞说道:“不用给他疗伤了,他身上的毒太强,这样扔进河里,会污染了河水,到时候再牵连上无辜就不好了。这掌威力不大,过几天就可以自已痊愈。把他丢在这受两天罪也好,自讨苦吃。”
“可我还想用他来对付飞彻崖那群乌合之众呢,他的实力以及手段可并非浪得虚名。就这般将他丢下岂不是是一大损失?等伤一好,他便跑了。”陆辞翘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面色略带惋惜。
陆辞着实是“舍不得”黄芋老人,这怎么说也是一个高手,用坏人来对付坏人最是有趣,无论伤了谁,他都不会心疼。
陆景行瞧着钟离湲手上的炭黑正在慢慢消退,心头一松。他望向陆辞,挑了挑唇角:“你自己给他下的套,难道这样快便忘了?身中蛊毒,又无解药,他如何敢跑?即使我们先走,他亦会想方设法追来的。”
“也对。”陆辞讪讪点头,然后向两个手下招呼了声,“将地上的东西找个布袋收起了,谨慎些。还有那武器,给我拿来好好研究研究。至于人,便不必管了。”
“老贼!凌姑娘饶过你,而我可不曾,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恢复过来的柳旪落手提利剑,直接疾步向黄芋老人奔了过去,他脸色发黑,狠狠睨着那道不断抽搐的枯瘦身影,剑剑直指那张布满冷汗的脸。
陆辞见状赶紧走过去拦住了柳旪落,劝阻道:“柳庄主消消火,留着他还有大用。再说,事情都已发生了,你就算砍他两刀也不解气,还不如用他来一同对付飞彻崖,如今应当将救人放在首位。况且,他如今已是这副样子,还服下了蛊毒,也算得到了教训。”
“哼!便宜你这老贼了。”柳旪落将衣袖一拂,愤愤地转身而去。
陆辞站在原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神情有些发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说道:“这老头在江湖上树敌太多,就这般丢下他,如若被哪个敌人看到,趁机给他一刀,我们不就瞎忙活了。而且夜间还有野兽出没,这很有可能成为野兽的口粮。”
“不如将他藏进枝叶繁茂的树冠内,应该不易被察觉。”钟离湲经过简短的思虑,用目光指了指远处的一棵大树,树冠枝叶茂密,随后又冷冷瞧了那老贼一眼,“管好你那张嘴,若再让我听见不该听到的东西,小心你的舌头。”
如今这老贼虽然无法说话了,但保不齐等他伤一好,又开始胡言乱语,必须给他一个警告!
“也好。”陆辞觉得这个方法甚是不错,随即向身边两个手下一阵指挥。
两个手下一人戴着一只兽皮手套,抓着黄芋老人的臂膀向高空一跃,三抹身影从天际划过,落在了那棵粗壮的大树上,将黄芋老人的身体稳稳地固定在了几根粗枝间,四周有茂密的枝叶环绕,一般人难以发现。
解决了这一横生出来的变故,所有人又在树荫下休息了片刻,之后一个个翻身上马,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在天际划过,烈日炎炎,他们终究再次踏上了去往飞彻崖的路。
经过几日的风餐露宿,马不停蹄,他们即将进入一片浑浊雾气笼罩的密林。这是一条捷径,可节省两日的路程,穿过这片密林,离天坑所在地就不远了。当然,要穿过它,也不是容易的事,最少要花上一天多的时间。
他们赶到时临近下午,于是在林边休息了一夜,调整好状态,第二日一早才正式迈入林中。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还没进林中之前,陆景行便将自己的深衣脱了下来,紧紧地裹在了钟离湲身上,避免她的衣裙被露水淋湿。
这片森林比之前大家会合时经过的那片森林更加浓密广阔,周围环境幽绿晦暗,古木参天,渗不进丝毫的阳光。脚下苔藓遍地,空气中湿气严重,各种藤蔓如网一般纵横交错,随意盘绕攀援。极目望去,浊雾弥漫根本看不见尽头。
在这一片树林穿行,就算易月宫的人轻功再怎么高超,也无法在其中正常飞行,需同其他门派一般一步步前行。可以说在这片林中行走是举步维艰,但易月宫的人却要比其他门派轻松不少,他们手里没有马匹,而其他人牵着马匹更加艰难。
他们本是不想选择这一条捷径,但经过一番思虑,救人的事实在容不得耽误了。时间紧迫,几个门派的掌事人在一起郑重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异常困难的路,这样大的一片森林,里面定充斥着危险,但有时亦要有取舍的。
他们便是舍弃了自身绝对的安全,而换来了两日宝贵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如今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安危,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即便会出现一些危机,也不打紧,真正阻碍他们的是山路难行。
随着渐渐深入,前方的浑浊雾气越来越浓,一缕缕如柴烟般飘忽弥散。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不见日光,他们也只能隐约推测此刻似乎已到了午时。
于是他们在原地停下来吃了些东西,稍作休息片刻后又开始继续赶路,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毕竟在他们各门派会合的那几日耽误了太久,如今只是想尽力补回这些损失。
钟离湲与陆景行并肩,深一脚浅一脚踏着蕨类丛生的路前行。走了这样久,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快没了,双腿酸疼。
这具身子从前一直娇生惯养,即使钟离湲已经习了一年武,但体力依旧比不上其他人。此刻每走一步靠的都是耐力,却也不曾拖累其他人。在她与陆景行身后还有大群的人,他们艰难穿行在垂落下的枝叶间,同样是累得一脸苦像。
陆景行一手牵着马,而另一只手则是不断撩着当身前那阻挡去路的枝叶,时不时看钟离湲一眼,知她走了这样久定是累了,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前方却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惊呼声:“有人倒下了,呕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