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聘礼与天鹅是求亲的必须品,没了那些东西,可是不符规矩礼仪的,这便不是求亲。如果昨日他与延陵枧真的登了门,那江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于江家来说此事便显得难办了。
姒无念听到这,灵机一动,脑中瞬间生出了一个想法,嘴上溢出了贼兮兮的笑,问道:“财物归还的事,你可告诉延陵枧了?”
“不曾,我也没打算告知他。”有了财物怕是又要出去生事了,既然这样,那不说岂不更好。元文陵可不想害了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况且这个姑娘还是他师兄的胞妹。他如今只盼着延陵枧的伤能够快些好起来,赶快离开他这座小庙。
姒无念更乐了,微微晃着手里的糕点,铜铃般的眼眸缓缓转动,说道:“这还不够,表哥,你应该让他立下字据,算上高利息,利滚利。待他忘了之时再拿出来。顺便呢,讹他一笔。”
钟离洹扭头看她,眉宇间透露着丝丝不解,温声问道:“无念,这是为何?”
“绳子都让他编好了,我好歹也得帮他围个圈,打个结不是?”姒无念笑得一脸狡黠,乖巧地将手中半块糕点送到了钟离洹唇边。
钟离洹瞧着送到自己嘴边的糕点,又被主坐上的两道视线盯着,他神情略显尴尬,忙抬手去接,并向元文陵尴尬笑笑:“令元兄见笑了。我自己来。”
“无妨,她的性情,我还不清楚,也就来到我这,才如此。”元文陵摆摆手,对于两人亲密举止毫不在意。不过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相处如此融洽,他也就放心了。
想当初,他这表妹可是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为此还和她皇兄大闹了一场,但终究没能拗过圣令。不过想来也是有趣,大婚当日还哭闹了一番呢,结果到第二日进宫请安时,她的态度却是来了个大转变。也许这钟离洹真的令她一见倾心了吧,五年来两人一直相濡以沫,并有了子嗣。
当初他还在书院修学,她为拒婚,便偷偷跑去书院寻他,在书院躲避了大半月。
“表哥,我这是不将你当外人,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对了,我的主意如何?你就照我说的做呗,到时你又不亏。”姒无念眼中充满了期盼,眨着一双莹莹的铜铃正巴巴望着元文陵。
元文陵将姒无念地话放在脑中游荡了半圈,剑眉一挑:“你是想,哼哼,就你鬼心思多。这似乎有些不仗义,实乃君子所为呀。他何时得罪你了?我怎不知?”
“得罪倒是未曾得罪,就是看他不顺眼。好色之徒,想给他一个闷亏吃吃,到时他定会被天下人贻笑大方的。表哥,这其实与君不君子没关系的。你就同意吧。”姒无念语气携带着哀求,就差走上前去扯元文陵的阔袖了。
这样的眼神实在不忍让人拒绝,元文陵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应下了:“好,就听你的。不过字据上的署名得写你的,这小人便让你来做。”
“没问题。”姒无念笑得欢畅,心情就如放在冬日的阳光下晒过一般。此刻延陵枧估计还不知道呢,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取乐子的对象,而且还不止一人,他这活得也够失败的了。
见这两兄妹要合谋坑四皇子一把,一旁的钟离洹也不多加劝说。摊上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妻子,有时他也是无计可施,想当初两人新婚之夜,他可没少遭到她的刁难捉弄。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钟离洹饮下盏中最后一口清茶,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阳光灿烂,时辰应该不早了,他抬眼看向元文陵,问道:“不知六皇子如今人在何处?”
书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有很多事还未弄明白,他想当面向延陵栈问个清楚,怎就这样肯定钟离湲的行踪与这钱塘有关。钟离湲若真流落到这钱塘,又何为不去姑苏找他?虽说自她出生起两人相处的时间便并不多,但他也毕竟是她哥哥,是可以信任之人。
“几日前出城去了。在城里搜寻了十多日,查到些蛛丝马迹也莫名断了,他便想去城外附近的小镇瞧瞧。”元文陵如实相告,随后又补充道,“应该快回来了。你与念儿暂且先在府上住下,我已命人收拾了房间。昨夜露宿野外,定是没有休息好,待会儿用完午膳便先好好休息休息,寻找离忧公主的事交给我就好。”
“表哥,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延陵枧的那个侍从好像犯下了命案,我倒是好奇表哥会如何处置,这似乎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呢。”姒无念眸中是满满的好奇,这侍从可不是一般人的侍从,罪怕是难定啰。
元文陵淡淡地瞥姒无念一眼,似是自顾自的嘀咕:“你管的事还真宽”
姒无念撇撇嘴:“就是好奇嘛。”
“蹲十五年大牢。”元文陵闲适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这句话轻飘飘的便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听到这,姒无念不禁噗嗤笑出声,望着元文陵道:“你难道就不怕得罪了延陵枧?我知道了,没看出来呢,表哥还是一个极其护短之人。你一向敬重你那师兄,而延陵枧妄图娶他胞妹为妾,你便想借此机会替他教训延陵枧一番吧?”
听姒无念如此分析,元文陵虽未言语,但是也未否认,只不过是略略睨了姒无念一眼。
而另一边,一个奴仆刚好将定好罪的公文交到了延陵枧手里,这是元文陵的意思,当然给延陵枧的只不过是命人另抄的一份,而盖有印章的早已收进了宗卷里。
斜卧在榻的延陵枧将公文大致浏览了一遍,当即就不淡定了,瞬间坐了起来,大睁着双眼,死死盯住了身前奴仆那张粗糙的脸,神情掩不住的是讶然:“什么?十五年?元文陵可是疯了?”
奴仆顶着一脸有些别扭的表情,扶了延陵枧一下,心头有些发虚,硬着头皮劝道:“四皇子,别激动。我们公子从不乱判案,他如此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道理?我看他是真疯了。我的人,他也敢如此?”延陵枧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两手撑在腿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将手中褶皱的纸页扔在了奴仆的脚边。
奴仆顾不得去捡那张纸,拿起一旁案几上的帕子,为延陵枧擦去额上渗出的细密汗液,怯怯地说道:“四皇子,你先消消气,身子要紧,还是快躺下吧。”
“元文陵人呢?去告诉他,我要见他。”延陵枧在奴仆的搀扶下躺了回去,心中愤懑不平,但又清楚对着奴仆发一通脾气是无用的。
奴仆张了张嘴,略略犹豫了一下,不怕死的说出了一个实情:“如今判决的告示怕是都已贴满全城了,百姓都已知晓,就算是公子来了,恐怕也无济于事。而且,公子现在怕是没空见您,无念公主和驸马正在与公子谈事。”
“钟离洹来了?何时的事?”延陵枧艰难地侧了侧身,向奴仆指指身后的靠垫,问得随意。
奴仆抬手抹一把虚汗,立马会意,将延陵枧身后那滑下去的靠垫重新为延陵枧放置妥帖,见延陵枧舒舒服服地靠在了上面,奴仆便答道:“就在今日清晨。”
“瞧你这样,我有那样可怕?我生元文陵的气,又没生你的气,你有何好害怕的?好歹也是个男子吧,就这点胆子,还不如女人呢!”延陵枧瞧着奴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人家便是一番挖苦。
刚刚旁观了延陵枧的那通怒气,奴仆本就浑身不自在,害怕无辜受到牵连。此刻又受了延陵枧的无情挖苦,心中的不安倒是消失了,然而那张老脸却是蹭得一下红了一片,最后只得尴尬地笑笑,忙摇头:“小的不敢,不敢。”
“笑得满脸褶子,难看死了,行了,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别忘了告诉那个疯子,我要见他。”延陵枧朝奴仆摆摆手,他那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了奴仆刚刚那滑稽的样子,火气已去了大半。
奴仆如负释重,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走到了门口,在房门关至一半时才在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来,应道:“皇子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奴仆将延陵枧在看完公文后的反,以及要带到的话悉数禀报给了元文陵,元文陵听后没多大反应,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但他并没有立刻便去见延陵枧,而是一直到了晚上,将一天的公务都处理妥当后,才独自去了延陵枧的住处。
今夜月色清冷而明亮,窗内闪烁着荧荧灯火,元文陵在门口站定,毫不犹豫地敲了两下房门,待得到那语气不善的回应后才推门进去。
“皇子的伤势可好些了?”虽然知道延陵枧此时正对自己感到不满,但元文陵这些客套的问候语还是要说的。
延陵枧依旧如早上那般斜卧在榻上,手持一卷古书,在灯下若无其事的读着,假装没听见元文陵的话。明明心中急切,却对元文陵不给予理睬,想先将元文陵放在一旁晾一晾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