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将江听雪的哭泣声衬托得更加明显,钟离湲心头酸涩,但别无他法,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慰:“这怎么能怪你,是我主动和你一起去的酒楼。况且,谁也想不到今晚我们会遇到危险。雪姐姐,别哭了,如今这个时候更应该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狗贼,待我出去,定要了他性命!”江听雪愤怒咬牙,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抑制住自己的哭声,抽泣一叹,“小潺,你说得对,当务之急应尽快想出脱困之法。还有,如今府里人定是在四处寻我们。”
屋子里漆黑一片,寻不见一丝光线,环境阴冷潮湿。严寒中似乎连老鼠都不愿出没,又没了披风,寒气入骨,两人手脚早已麻木。钟离湲身体无力,但心中却有一个疑惑,待江听雪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她开口问道:“雪姐姐,这白虹谷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竟从没有听说过,看样子似乎了不得。”
“白虹谷从不参与江湖纷争,它与南涴国朝廷密不可分,主要以医术、巫术、蛊术最为出名。今夜我们莫名来到这里,定是中了蛊粉。”江听雪简略解释,并且已经断定今晚遇难是蛊粉作祟。
刺骨的冷意使钟离湲意识逐渐开始迷糊,为保持清醒,她摇晃了一下脑袋,淡淡回应:“原来如此。”
毕竟只学了几个月的武,加上这具身子之前本就被娇生惯养着,因此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钟离湲自然是撑不了多久。
而相比之下,江听雪一直以来虽也是娇生惯养,但由于从小习武,她体质倒是要好很多,身体的耐力远在钟离湲之上。
时间越长,钟离湲越感觉自己身体难受至极。为转移注意力,她想到了自己所练的《寒魄心经》,于是强撑起脑中残存的那点清明,开始默默回忆《寒魄心经》心法,后来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屋外水珠滴答作响,异常清晰,江听雪抽噎的间隔点一次比一次长,最终她的情绪随着抽噎声的消失而平复了下来。
江听雪试着叫了钟离湲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急切的担忧再次扰乱了她的心神,紧张又慌乱,不禁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不停呼唤钟离湲名字。
一声又一声,钟离湲最终在这呼唤声中迷迷糊糊苏醒过来,她的双唇不受控制得哆嗦着,口齿不清回应道:“雪……姐、姐,我,我没事,……刚刚,刚刚只是……睡睡过去了。”
总算得到钟离湲的一些回应,江听雪心头稍稍一松,她同样在经受着酷寒的折磨,却故作坚强道:“小潺,坚持住,我们定能脱困。”
“嗯,我会的,雪姐姐,你也是,坚强些。”钟离湲话音虽弱,却异常坚定。
两人相互鼓励着彼此,就如同在极力为对方而活。漫漫长夜,两人不知睡过去几次,又醒来了几次。
当江听雪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苏醒时,她眼前终于出现了能够视物的光亮,瞧着自腐朽木缝透进来的光线,她知道这一夜总算是熬过去了,天已亮。想必,府里人也找了自己一夜吧,父亲定是急疯了。
冻了一夜,江听雪身体颤抖得厉害,异常虚弱,苍白的脸色就好似常年卧于榻上的病人。扭头看向与自己并排绑在另一根木桩上的钟离湲,再次令她心头一紧,紧得窒息,片刻的愣神,她急切呼唤起来:“小潺!你醒醒,小潺!你别吓我啊!小潺,呜呜。”
微光朦胧,钟离湲的身子瘫软在木桩与粗绳之间,脑袋无力耷拉着,整个人毫无生气。即使身旁人对她的呼唤不断,但也始终唤不醒她的意识。
“小潺,你醒醒啊,小潺。”江听雪声音沙哑,由于焦急,眼角再次溢出了泪,身子颤抖得厉害。两人这才做了几日的姐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妹妹,她又怎甘心轻易失去?
破旧的木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片天光撒进来,江听雪闻声停止呼喊,转头盯向门口,眼里全是对那个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之人的愤恨!
“我虽长相迷人,但姑娘也不至于如此盯着瞧吧?瞧瞧这双美目,啧,红成这般多可惜。”男子望着江听雪咧嘴一笑,漫不经心的话语透着几分蔑视。他在桌前顿步,将手里的粗布包裹放下,打开,里面竟是用油纸包裹着的食物。
拆开油纸,男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来到江听雪近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来,姑娘,先用些吃食,你如若饿瘦了,或是饿死了,可是我的损失。这年月,处子之身可不好抓。又得防着朝廷,又得防着那些多管闲事的江湖人,下手的机会可不多。”
“你这畜生!不得好死!”江听雪双眸发红,愤恨咬牙说出几个字后别过头去。
即使自己此刻又冷又饿,但要她接受眼前这人的食物,她宁愿去死。反正如今不管怎样都叫不醒她的小潺了,那她也不想活了。只希望在她们死后,她的表哥能为她们报仇。
“不识好歹!”男子被激怒,抬手便是一巴掌扇过去,江听雪吃痛还来不及反应,却在下一瞬仿若失去了心智一般,眸光开始涣散。
解开江听雪身上的绳子,瞧着她如木偶般一步一步走到桌前坐下,男子满意勾唇:“看来还是老法子好用。自己慢慢吃,我可没心思喂你。”
置身昏暗角落里的钟离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男子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确定她气息尚存后,又从里屋拿出了他昨日的玉碗。
执起那只被划过一刀的手腕,经过一夜,撒的药粉已完全渗入了皮肤中,伤口却没有结痂,鲜红的血肉裸露在外,昏暗的环境掩不住这样的醒目。他几指一用力,伤口瞬间被撕裂,鲜红的血液再次涌出,流入玉碗内。
随着伤口被撕裂,钟离湲低哼一声,悠悠转醒。手腕上的疼痛使她意识逐渐清醒。瞧着自己的血液不断流入碗中,最后将成为蛊虫的口粮,她心中的愤怒与不甘便溢于言表!自己何时竟受过这种侮辱?
咬牙奋力一颤,她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转移到了那只手臂上,玉碗瞬间被打翻在地,潮湿的地板染上一片殷红,腥甜的血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对于钟离湲的这一举动,男子始料未及,一时恼羞成怒,反手便给了钟离湲一巴掌,怒骂道:“混账东西!”
清脆的巴掌声与怒骂声交织,不小的动静令坐在桌前吃东西的江听雪仿若如梦初醒,她丢掉手里的包子便朝钟离湲的方向冲了过去,一脚踹在男子后背上,让他猝不及防。
钟离湲的脸上赫然留下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溢出丝丝血迹。火辣辣的痛意传遍她大脑的每根神经,短暂的发懵之后,她的意识似乎更清醒了几分。
“小潺,感觉如何?”捧起钟离湲苍白的脸颊,江听雪急切询问,泪水也跟着脱框而出,心就如同被人用匕首扎了一刀般,疼痛难耐。
钟离湲此刻除了意识,其他皆已麻木,看着眼前模糊的哭颜,她艰难开口道:“没事,先别……管我,逃,出去,去找,景……行。”
“小潺,我是不会……”江听雪摇头,话说到一半,便没有机会再说下去,那男子已经反应过来,快速向她袭来一击。她不得不与他交手,顾不上去管钟离湲。
白虹谷的人虽善巫蛊,却并不善武,江听雪内力虽然被封,但男子远远不是江听雪的对手。
见江听雪始终处于上风,钟离湲舒出一口气,艰难地提高自己音量:“雪姐姐,不要,不要耗下去……,快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救!”
江听雪有些不忍,可这又是如今唯一能让她们脱困的方法。她一边应付着男子的攻击,一面对钟离湲坚定说道:“小潺,你定要等我回来救你!”
“想跑,没那么容易。”男子抬腿格挡掉江听雪的一击,转瞬便又想用自己的蛊粉。
不过这一次,江听雪也学聪明了,根本不给男子近身的机会。她缓缓向门口靠过去,最终找准了时机,开门而逃。
男子追出去一段距离,在打斗的过程中,他竟误打误撞触碰到江听雪的穴道,解开了她的内力,最终不敌她的速度。
而出了暗巷,他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收手。毕竟当务之急是回去收拾残局,及时止损。
屋内一片狼藉,踢翻的桌椅破碎凌乱,食物落了满地。地板上除了原有的那片血迹,新的血迹还在蔓延。两人刚刚只顾着缠斗,却没人去注意钟离湲那流血不断的伤口。
“自讨苦吃!”愤恨地盯着陷入昏迷的钟离湲,男子话音冰凉,随后在钟离湲伤口上撒上了药粉。
如今江听雪侥幸逃脱,这个地方已暴露,不宜久留。但男子不甘心一人逃走,他的蛊虫每日不能没有血液喂养,而城内向来戒备森严,想要捉到一个女子实在难以下手。这一个月内,包括钟离湲在内,他一共也就得手了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