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妃到了北疆日子虽比不上栖霞宫的奢华,却比云浮宫强得多。这里每日都有儿子的亲切问候,每日都有专人侍候左右。这里看不到徐皇后的耀武扬威,也看不到齐野的蒙昧无知。很长一段时间北疆与宫庭相安无事,所以,桑妃觉得很快乐。
这一日,静寂如常的彭城南门外来了一列长队,这列长队大约有二十多辆车。每辆车上都装满了物资。有的是箱装,有的盖着巨大的苫布。
在城门口,这个马队受到守城卫士的阻拦。
“何人,去何处?”
“我们是后凉的使团,给高将军送礼来了。”
守城卫士不敢怠慢,但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们之中有一人去了齐丰的府衙请命去了。
长长的队伍只好在城下等待。
没过多久,守城卫士接到齐丰的命令:进城。
长长的车队陆陆续续地进了彭城,很快他们就到了齐丰所在的府衙。齐丰没出府衙迎接,坐在府衙大厅的正位上等待后凉的使者。齐丰虽没有聪敏过人的头脑,也深知这个后凉使团是因他“清君侧”而来。
呼延况两次攻打后齐未果,这不免挫伤了他的锐气,他多多少少有些气馁。他千思万变的头脑,绞尽了脑汁:既然正面攻不破你的城池,就从侧面攻打你的堡垒。
“后凉使臣呼延宏拜见齐将军!”
名叫呼延宏的后凉使臣是呼延况的堂弟,他用宏亮的嗓音报出家门,然后跪地叩首。
“贵国使臣请起!”
呼延宏被安排在齐丰的左边,齐丰的右边是他的下属。
“贵使从未来过彭城,今来彭城有何用意?”
未等呼延宏谈及出使之意,齐丰主动问话。
“在下受后凉皇帝的旨令来北疆慰问齐将军,顺便带来天下名贵物品送与齐将军,以此表达后凉人的友好。”
与后夏争斗了二十多年的后凉一直处在下风,只是擅斗的后凉人从不屈服不断地挑起战争。如今,后凉这般的恭维让人觉得后凉使团不怀好意齐丰特别的警惕:“难为后凉皇帝的一片好意,我齐野虽在小小的彭城,却从未感到物资的匮乏,生活的落魄。后凉皇帝统领千万民众,这几年虽物产丰富、生活悠优,米烂陈仓,但留一些物阜以备不实之虚也是应该的。不知后凉皇帝为何还惦记着区区北疆?”
“我后凉皇帝深念齐将军为天下人请命的义举,时时赞叹不已。他感叹齐将军清风亮节,大义凛然,对齐将军心生怜悯爱惜之意。为表深切的关爱与友好,特派使团送高贵的礼品与齐将军。以此鼓励齐将军朗朗正气。”
呼延宏不愧是后凉著名的雄辩家,他巧舌如簧,说出话来有声有色,娓娓动听。
“我‘清君侧’是强我后夏与你皇有何关?”
齐丰明白呼延宏何故出访北疆,所以,他有意戳破他们的用意。
“齐将军有所不知,后凉皇帝以天下百姓为根本,以保护苍生为已任,对你的正义之举双手支持。无论何人大行不义,他都会斥之以鼻,怒目而视。这是他的风骨所在,也是他忧国忧民的气质使然。”
呼延宏的这番盛赞,齐丰成了正义的化身。他报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的“清君侧”是行天下之大理。
果然,齐丰无话可说。呼延况将你捧上了天,你还要与呼延况对着干吗?
场面陷入冷场气份有些尴尬。
过不多久,李蒙打破了这种尴尬,他挺言道:“既然后凉皇帝这么看重北疆的齐将军,那么齐将军有事相求,后凉皇帝会应允吗?”
“后凉皇帝愿帮齐将军,答应齐将军的一切请求。”
表面看起来呼延宏好像得到皇帝的授权,大包大揽将一切都答应下来。
“既然贵国使臣这样说了,我们也就不会辜负贵国使臣的一片好意,齐将军最大的愿望就是后夏与后凉友好往来,不要再发动任何战争,让两国的老百姓安居乐业。不知贵国使臣能否签下如此协议?”
“可以啊,有何不可?我们后凉也需要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啊!”
“那好吧!礼品事小,和好事大。现在我们就做这件事——签署和约。”齐丰将呼延宏一车,让他与后齐签署和约。
“嗯……”呼延宏迟疑了,他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事前他没有想到齐丰他们会出此建议,他不知道签好还是不签好。签了,暂时哄骗了齐丰,但不知后果如何。不签,一定会看出他们此次出使的真实用心。
“此事得禀报我国皇帝,然后才能实行此事。”
听到呼延宏的话齐丰这边的人顿时哈哈大笑:
“贵使不是自食其言吗?”
毕竟是雄辩家,呼延宏马上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诸位,听本使明言,签约一事,不禀报我国皇帝不是不可,本使出使北疆是有特权的,但本使为何没那么做,是因本使本着尊者为大的原则。”
“如此说来,贵使改变方略了吗?”李蒙咄咄逼人,句句紧跟,“我们悉听贵使之便。”
“先将礼品送到堂上,然后再行签约之事。”
“不可,”李蒙摇了摇头,“先签了约再说。”
“本使刚才说过要与后凉皇帝商议,实则是因齐将军没有得到后夏皇帝的特许,齐将军不能代表后夏,所以,我婉拒。”
“不是说齐将军所有的请求都能相助吗?为何此事就不能相助了呢?”
“若齐将军的请求没有越权,我们肯定答应的。但此事属越权,所以,我不能为之。”
“好吧!签约不成,我们也不会收下你们的礼物。”齐丰很严峻地说,“我们在考查你们的诚实度。”
“礼物归礼物,签约归签约两码子事不能联系在一起。”
“无论怎样,我们对后凉没什么功劳我们是不能收下礼物的。无功不受禄,贵使不是不明白。”齐丰此时很态度坚决,他明白后凉使臣的此次来彭城的目的就是分裂后夏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友情第一,为什么要拒绝呢?古往今来是没有拒绝礼物的。”
“我们不一样,我们不是后夏的蕃将,也不是具体的责任人,我们有什么权利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呢?”
齐丰的这句话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呼延宏再有才干也无言以对。
“那……那……”
呼延宏有点哑然,不知何言以对。
场面又陷入沉寂之中。
“后凉的皇帝如此诚恳,我们就收下他们的礼物吧!”为了打破僵局,也为了有一个完美的收场,李蒙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们不能让远道而来的贵国使臣完不成使命。”
“这……”齐丰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他看了看李蒙的脸色,他觉得李蒙深谋远虑,看问题很有尺度,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想法?
“我们收下这些礼品吧!”李蒙在说话间向齐丰传递了一个眼色,表示他已考虑好了,“我们收下礼物是为了表达我们对后凉百姓的友好。”
“对对对!”呼延宏马上抢过话去,“齐将军只有接受礼物才能表达对我国的友好。”
齐丰接受礼品好像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收下的,这让呼延宏感激不尽。齐丰若拒收礼物,呼延宏无法向他的堂哥呼延况交待。
就这样,一箱一箱的礼品抬到大堂之上,一名使者抬一箱公布一箱:“银饰一箱、玉帛一箱、锦锻一箱、红茶一箱、貂皮一箱……”
不知呼延况为何下这么大的注?后凉这几年是富裕了,但也未必富裕到这种程度。
包括齐丰在内的北疆人都惊呆了,他们在想:
“咋这么多啊!”
“呼延况昏了头?”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鬼八卦?”
“我们可要警惕呀!”
只有李蒙未显出半点惊愕,他沉稳地面对满地的礼品。他知道,呼延况为了完成他的统一大梦破釜沉舟了。呼延况想在他的有生之年完成他的宏图大志,实现南北统一,为了这一目标凡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他以为齐丰“清君测”没有成功,一定留有深深的遗憾,他要助他一臂之力支持他未竟之业。一旦后夏暴发内战,就是他统一北方的时候。
礼品检验完后,齐丰摆了一个大型酒宴,宴席上宾客们互相劝酒,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次日清晨,呼延宏告别齐丰:“谢齐将军的热情款待,齐将军若去后凉本使必会以礼相待。”
“谢了。”
呼延宏率领他的马队缓缓地走出了彭城,这一次齐丰走出城门送后凉的使团回国。
在清晨的丽日下,齐丰望着呼延宏远去的马队,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