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不幸的事太多了——什么叫命运呐!”胡玛瑙好同情。
卫亚宁长叹一声。
“一帮从小考第一的少年,集中到全国最顶尖的两个大学里,你说,他们能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吗?当然不行!”
“那你叔叔后来呢?”
“毕业后他没有深造……你在自己不喜欢的领域里,你不可能走远,你说是不是?才十九岁,我叔叔就大学毕业了,不念书,上班了——一个研究所,然后,没几天,就从那个研究所跑了出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正是中关村计算机市场最红火的十年,他挣了足够多的的钱……”
胡玛瑙不说话,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已经快吃光了,卫亚宁的还没吃掉三分之一呢。
“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讲我家里的事……”卫亚宁说。
胡玛瑙笑着伸出两个手指,“第二次。”
“ok,第二次……刚才讲了那么多,我本来是想解释,我忧郁的根源……”卫亚宁洒脱地笑笑,“从小,我爸一教我背诵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我妈就非常警惕,生怕我再成为一个倒霉的文科奇才…所以嘛,我这辈子就只好学理了,学物理……”
“天呐,你们家这基因太强大了……”胡玛瑙不由得赞叹道。
“所以我妈就怕呀,就怕我也去了隔壁,也跟我叔叔似的,跟自己的专业有仇,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到底想做什么,那不麻烦了么……嘿!这不,我来到了百花,百花有全国最好的物理系……好幸福!”
胡玛瑙笑道:
“那你清楚自己这辈子想做什么吗?”
“知道啊,就是,什么也不想做……”卫亚宁回答得很干脆。
忽然,拉灯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卫亚宁旁边坐下了。
胡玛瑙一下子变了脸,立刻站了起来,拿起东西就走。
“拜拜!”
“哎!玛瑙!”拉灯在背后喊她。
胡玛瑙回头摆了摆手,匆匆说:
“我吃完了,再见!”
卫亚宁诧异,看了看拉灯,又看了看胡玛瑙离去的背影,问道:
“哥儿们,你俩认识么?”
拉灯含糊地说:
“认识吧……”
“那为什么……”卫亚宁不解。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对不起,哥儿们我有点儿事……”拉灯急急匆匆离开,去追胡玛瑙。
“好讨厌啊,我怎么老觉得你在跟踪我?”胡玛瑙听见后面有人跟着呢,头也不回地说。
“我拉灯只是比较诚实,看见了不会假装看不见而已……再说了,我要是跟踪你,等到你要离开的时候才来不是太晚了?”
“那你这会儿想要说什么?快说吧,阿弥陀佛……”
“哎呀求你了别这样冷冰冰的好不好?你知道吗,卫亚宁这哥儿们,实在不走运,他申请了十四个学校,一个offer也没拿到……”
“知道。”胡玛瑙说。
“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不是告诉我了么?”胡玛瑙面无表情地说。
拉灯又说:
“那妳知道么,他女朋友……”
胡玛瑙不高兴地打断他: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或许有点儿关系…他女朋友转学去了哥大,所以,这哥儿们抑郁得很…… ”
胡玛瑙讥讽道:
“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给你提供素材啊,写小说啊——文学不就是人学?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你不感兴趣?……他女朋友本来是学物理的,和他一块儿在集训队的,哎,大三,人就转学去了哥大学金融……”
胡玛瑙惊讶地说:
“学金融,转学?那么自由?阿弥陀佛,真希望我能转学啊……怕是不那么容易……”
“倒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麻烦,申请就是,不过,嘿嘿,你转学的理由呢?不太充分吧——为了避免看见我这个,你不想见的人?”拉灯开玩笑。
“这要看,这个我不想见的的人,是不是把我逼急了……”
“好好,我不逼你,你别转学,好不好?其实我是认真的……”
胡玛瑙忧郁地说:
“我也是认真的……我们以前不是说过么——那回在荷花餐厅——我们班是研究世界文学的,天呐,我高中本来就是学理科的,对科学和艺术的交叉更感兴趣,也更愿意自己写,自由地写,并不太喜欢研究分析别人的文学作品……”
“呵呵,这么给我面子,原来不是为了躲避我……”拉灯开心地说。
“刚才说过了么,这只是原因之一!”
“你看你看,刚以为是给我一个巨大的面子呢……那么,你是说着玩,还是真心要转学?”拉灯瞅着她,认真地问。
“本来从来没有这念头呢——只是,刚才你教我怎么转了!”
“唉呀呀!”拉灯顿足长叹!“瞧我这嘴……”
“干嘛自责,你又没做错,我反倒应该谢谢你……”胡玛瑙说,“我感觉,好像不小心到了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反正无论如何,我必须学会放弃,必须趁早跳出……”
一听这话,拉灯愀然变色,郑重地问道:
“放弃?你是说,在他和我之间,放弃我?”
哦天哪,胡玛瑙心中一团乱麻,乱麻……想哭……
我要解脱!我要解脱!
拉灯说:
“玛瑙!看着我!你知道我的心,对不对?我说了你不信,要不要我剖给你看?”
“拉灯,你别逼我!我早就明白告诉你了,你怎么就是不放下幻觉呢?你要我怎样?难道你非要逼得我和你划清界限,像仇人那样不说话,老死不相……”
“该死!谁说是幻觉!”拉灯急切地打断她,“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你和我一样三十七度,怎么是幻觉呢?为了证明不是幻觉,看来我非得学得蛮横一点儿不可……”
就在这时,拉灯的手机振动起来。
拉灯咧嘴笑了。
“你的生日礼物到货了……”
胡玛瑙挣脱开,跑了。
“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