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来了。
二人上了车,然后下车,然后,拐弯,拐弯,前行,再拐弯,胡玛瑙根本不辨方向,最后反正终于到了拉灯在洛桑的住处。
站门口,犹豫着,胡玛瑙吞吞吐吐地说:
“我想,我还是住酒店吧……”
拉灯一下子把她拉进来。“别傻了好吧?瑞士的一切比法国的贵多了!既然有地方可以免费住,干嘛去住酒店?”
胡玛瑙环视着屋里的一切——不是黑就是白,有点眩晕。
惊魂未定。
这个人会发疯……发起疯来,不顾你的死活拖着你在瑞士的大街上跑……
胡玛瑙去卫生间洗澡换衣服,出来后拉灯已经摆出了一小桌子吃的。
“我每个周末都开车——租的——去法国——买一星期的食物……”
“去法国?买吃的?”胡玛瑙惊讶地睁大眼。
“便宜啊,同样的东西,瑞士的价格是法国的三倍。学点儿经济学的一个好处就是,能有点儿经济头脑,你知道怎么才划算……”
“ 你没觉得么”胡玛瑙说,“这个暑假,你好像一直在做不太划算的事……”
拉灯不假思索:
“有的东西是无价的,比如,感情,记忆……再说,还没到最后,你怎么知道划算不划算?”
胡玛瑙无语,面对人家做的晚餐,只好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隔着桌子,拉灯凝视着胡玛瑙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说,“谢什么呢?感谢上帝?让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胡玛瑙不好意思地避开拉丁的视线,说:
“好热,开空调不行么?”
“不行啊,美女,在这个发明了空调的国度里,使用空调是要交税的,美女,所以,抱歉,我这里没有空调。”
拉灯眨了眨眼,说:
“其实,你现在想的不是空调,而是,我怎么还不去酒店,你好跟他语音一下,是不是?”
胡玛瑙很生气,放下刀叉,忽地站了起来。
“讨厌!你怎么能这样说?”
拉灯息事宁人地笑笑,示意她坐下。
“想往哪儿跑?连方向都不辨……这儿可不是学校,一生气闭着眼也能跑回宿舍……”
“我累死了!”胡玛瑙无奈地说,“拉灯,你累不累?你能不能……”
拉灯打断她。
“我能不能闭嘴?抱歉不能,我不喜欢闭嘴……知道么,18世纪下半叶,在法国和瑞士交界处,一个小庄园里,曾经住过一个老头儿, nscience de l’europe,他说……”
“ nscience de l’europe(欧洲的良心)?哪一个?voltaire(伏尔泰)?”
“对——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话,但我要拼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晕!”
拉灯说:
“这小国可是言论极其自由,对不对?”
胡玛瑙又累又饿,默默地吃。
不理他。此人疯话连篇,不能理!
过了一会儿,拉灯又冒出一句:
“我猜,你现在没想打电话,而是想着,我的钥匙。”
拉灯缓缓拉过她的小手,正欲把钥匙搁到她手心,忽然又攥住不松开。
胡玛瑙紧张地瞧着他,不知他要卖什么关子。
谁知,拉灯瞅了她半天——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又是那样古怪,阴郁!
只听拉灯口里喃喃道:
“你简直就像小猪佩吉你知道吗你有多傻?……”
到底还是把手松开了,把钥匙重重地放进胡玛瑙的手心,然后在上面拍了一下,咧咧嘴,恢复了平素的潇洒神气。
“你看我,比电影《罗马的假日》里那个格列高利·派克还君子,是不是?”
说着,拿起手机,装口袋里,“好了!我走了…”
到了门口,回头又咧嘴一笑,说:
“你可以跟他语音一下,就说,拉灯是何等君子之风……”
“讨厌!”胡玛瑙白他一眼,就要关门儿。
“咳,因为我很讨厌,所以,也不跟我说再见?小时候学英语怎么学的?不是说,十点钟以后要说goodnight吗?人们说晚安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说的?”
胡玛瑙晕晕地、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的什么药,也不知道那副神气是讥讽嘲笑还是好玩……
“傻小猪,这样可不可以?”
说着,拉灯在玛瑙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只听咔哒一声,门儿带上了。
拉灯走了。
胡玛瑙心里乱乱的,很困惑。
如果你爱我,那你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一种莫名的孤独无助之感袭来,胡玛瑙忍不住伏在沙发背上,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