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孟韬心中一凛,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化,居然有颠覆剧情的风险,不敢再任由态势恶化,对着武当派方向喊道:“宋大侠,张五侠的遗孤,武当派还认不认?”
张无忌和武当人众齐齐一怔,宋远桥急切问道:“你说什么?小友知道我那侄儿下落,莫非他……他尚在人世?”
“对。”孟韬指着张无忌,微笑道:“你看看他是谁?像不像你那侄儿?”
听他揭穿身份,张无忌心情激荡,霎时间泪流满面,哽咽着埋怨道:“孟……孟韬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武当众人一齐围了上来,仔细端详坐地不起的张无忌,昔日面貌依稀可辨,倒也真是越看越像,莫声谷颤声问道:“你是无忌?我五哥的儿子张无忌?”
张无忌泣不成声,抽噎道:“莫七叔,是我,我……我时时……想念你们,太师父他……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好,都好……”俞莲舟等人热泪盈眶,嘴唇歙动难以言语,本以为张无忌寒毒侵体,必难久活于世,万万没想到这武功盖世,一力维护明教的纯朴少年郎,便是张翠山的儿子。
还是张松溪恢复较快,抬袖拭了下眼角,含笑道:“师父他老人家福体安康,时常会念起你和五弟,那年蝴蝶谷人去楼空,我们多方寻找,终是不知你去向,你……你都长大成人了……”
同样激动不已的,还有白眉鹰王殷天正,为明教力挽狂澜的大英雄,居然是自家外孙,心中又是自豪,又是伤感,饱含深情道:“好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老夫实在惭愧,竟是第一次和你相见。”
张无忌更加自责,歉然道:“外公,我……孩儿不孝,一直没去看望你老人家,以致相见不相识。”
看到他们相认,其余五派便知事不可为了,峨嵋派率先转身下山,崆峒派与华山派紧随其后,何太冲夫妇要到解药后,也率领昆仑弟子打道回府了。
宋远桥等人虽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这里毕竟是明教重地,实在不是叙旧的地方,只好简单交待几句,便与张无忌依依惜别,同少林派连袂下山了。
等六大派的人走完,明教众人就像商量好的一般,齐刷刷的跪满一地,同声高呼:“明教全体教众,叩谢张大侠护教救命的大恩。”
事发突然,张无忌不由得慌了手脚,何况外公、舅舅也在其列,急忙跪下还礼,不料他用力过猛,导致伤口崩裂,一道鲜血疾射而出,登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孟韬急点他伤口周围穴道,重新上药包扎,这才好转过来,有机灵的教徒抬来一张软床,便同小昭扶他上床躺下,嘱咐他千万不可再动。
杨逍吩咐道:“快扶张大侠到我房中静养。”
两名教徒躬身答应,抬起软床朝内堂缓步而行,孟韬挂念乾坤大挪移,也与小昭一同跟了过去。
杨逍忽然叫道:“孟大侠请留步。”
“前辈叫我?”孟韬心下诧异,难道要赶自己下山?老子可是张无忌的好基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不至于吧。
杨逍一脸坦诚道:“孟大侠一身内功大是不凡,可否助我等疗伤,杨某必有厚报。”
孟韬心念电转,若是提前治好这帮人,接下来的危机自可迎刃而解,但张无忌的教主之位,只怕同样会泡汤,于是果断拒绝道:“在下对医理一窍不通,实在是有心无力。”
杨逍颇感难堪,面色僵硬的道:“既然孟大侠为难,杨某也不便勉强,罢了,罢了。”
“孟韬兄弟,咳咳……”张无忌心下不忍,想劝他帮忙,结果刚开口就牵动伤处,剧烈咳嗽起来。
孟韬赶忙俯身帮他顺气,冲他眨眼道:“大哥,你肺叶受创,尽量别说话,有什么事,等你痊愈了再说不迟。”
张无忌暗暗叹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兄弟压根不愿出手,当下也就不再相劝,任由两名教徒抬进一间卧室,经历大半天恶战,兼之身负重伤,不多时便睡着了。
小昭不声不响,静立在侧,一时间气氛颇为沉闷,孟韬笑着说道:“我叫孟韬,与张大哥是至交好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昭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我姓韩名昭,孟公子叫我小昭便可。”
孟韬摆手道:“千万别公子来,公子去的,我实在听不惯,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小昭摇头道:“那怎么使得,公子的名讳岂是奴婢能叫的?”
孟韬真诚道:“小昭,真的不必自轻自贱,你我皆是江湖儿女,何须在意这等封建俗礼,不如兄妹相称可好?”
小昭迟疑一会,然后羞答答的轻唤一声,“孟韬大哥。”
孟韬笑道:“这就对了嘛,你跟张大哥怎么认识的?”
小昭道:“我本是不悔小姐身边婢女,小姐要杀我,幸好张公子也在,是他出手救下我的。”
虽知她在故意扮可怜,孟韬却也只能配合她表演,当即拍胸脯保证道:“但教为兄尚有一口气在,必定不让妹子再受一点委屈,杨不悔胆敢欺我妹子,等我找到机会,就杀了她为你出气。”
小昭似乎有点感动,也有点慌张,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杀她就不必了,多谢孟韬大哥。”
孟韬装作犹自气愤难平,放开声量恨恨道:“不杀她也行,总要给她一些颜色瞧瞧,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小昭心下大惊,生怕有人听到,连忙小声哀求:“孟韬大哥,你小声些行不行?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小姐是杨左使的掌上明珠,万万动她不得。”
孟韬神色一滞,颓然道:“我空有一身雄厚内功,却不懂运用之法,终是发挥不出威力,与杨左使这等顶尖高手对上,怕是连还手都做不到,为兄这般不自量力,倒是让妹妹见笑了。”
小昭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哥待我这般好,我心里很是欢喜,你没学过武功招式么?”
孟韬苦笑道:“没有,我和张大哥一直在苦练内功,都不懂……咦,不对啊,张大哥应该跟我差不多才是,那一身高明武功从哪学来的?”
小昭心中纠结,张无忌之所以变得如此厉害,自然是乾坤大挪移之功,她倒是不介意教授孟韬,可这门武功毕竟是明教绝学,万一被人看出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孟韬看她默不作声,不禁大失所望,一直冷场下去也不好,又开口问道:“小昭,你多大了?”
“十四岁。”小昭下意识回答,发蓝的眸子瞟向他,问道:“孟韬大哥,你几岁?”
孟韬呵呵笑道:“十九了,比你大五岁,叫我一声大哥,倒也当得起。”
小昭端详他一阵,又问道:“大哥也是西域人么?看你长相,与纯正汉人略有些不同。”
“我妈有色目人血统,多少遗传了些色目人特征,应该不是很显眼才对吧?”孟韬对此也颇为无奈,好在是黑发黑瞳,只有面部轮廓略有差异,不算惹眼。
小昭掩嘴轻笑道:“还好啦,不认真对比,看不出来的,唉,我就不同了,随便瞧上一眼,便知晓是个异类。”
孟韬宽慰道:“小昭妹妹,切不可妄自菲薄,比之汉家女子,你更为娇俏动人,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小昭俏脸一红,轻啐一口道:“哪有?我倒宁可是个汉家女子。”
笃笃笃!敲门声轻轻响起,门外一名女子道:“张大侠、孟大侠,饭菜做好了,现在用餐么?”
孟韬打开房门,门口立着两个年轻女子,手里各捧一个托盘,上面全是肉和奶制品,虽然有点倒胃口,但好歹都是热食,总比啃干粮好些。
摆放好餐盘,一个女子道:“孟大侠、小昭姑娘,已替二位备好房间,等会奴婢便领二位认个门。”
小昭连忙摆手拒绝,语气坚定的道:“我就守在张公子这里,哪都不去。”
孟韬想了想道:“如今伤患众多,房间就留给伤者休养吧,若有多余小床,倒可以搬两张过来。”
两女连番劝说,孟韬和小昭却不为所动,坚持不挪窝,两女无可奈何,只得应下。
张无忌睡得正香,也就没打扰他,孟韬和小昭吃过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两人都怕暴露自身隐秘,说起话来始终有所保留,很快就没了话题。
第二天,给张无忌换药时,他哼哼两声醒了过来,小昭喜道:“张公子,你醒了,伤口还痛不痛?”
张无忌咧嘴笑道:“多谢小昭姑娘,已经好多了,嗯,有水么?”
孟韬赶忙取下腰间皮囊,喂他喝下几口水,才说道:“大哥,饿不饿?我去找些吃食来。”
“我去,这里我更熟悉。”小昭扔下一句,便迈动小碎步跑了出去。
孟韬只好继续帮他上药,见他一直眉头紧锁,便在他伤口周边轻轻一按,问道:“很痛?”
“咝……”张无忌痛得倒吸凉气,骂道:“废话,要不你来试试。”
孟韬笑着打趣道:“好啊,小弟倒不介意以身代之,你说怎么试?”
张无忌一时语塞,干脆低头细细察看伤处,虽然肿得老高,却没有恶化迹象,忽又想起昨天的事,闷声问道:“杨先生请你帮忙疗伤,你为何不肯?”
孟韬早就备好借口,不假思索的道:“这光明顶上,只有咱们两个是外人,别看咱们帮过明教,人家可未必领情,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张无忌心中不悦,怒气冲冲的道:“胡说八道,明教中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再说我外公、舅舅也在,难道他们也会害我不成?”
孟韬道:“眼下他们个个重伤不起,不敢也无力兴风作浪,若是他们武功恢复如初,还会对你感恩戴德么?你对明教有救亡续绝之恩,要么拥立你做教主,要么杀掉你清除障碍,你认为这帮人会怎么选?自己想想吧。”
张无忌一呆,回忆起过往种种,恩将仇报的无耻之辈,他确实遇到过不少,不由得黯然神伤,无精打采道:“当真不管么?好些人都伤得极重,若伤势恶化,可能会殃及性命。”
孟韬失笑道:“救死扶伤乃是善举,当然要做,不过在救人之前,咱们须得有自保之力,免得一救完人,便惹来杀身之祸。”
张无忌想想也对,防患于未然的确很有必要,值得性命相托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好兄弟了,轻叹一声道:“孟韬兄弟,我现在教你乾坤大挪移心法,练成之后,当能护得你我平安,听好了……”
“等下再说,有人来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孟韬赶忙出声制止。
脚步声越来越近,顷刻间便到了门前,四名教徒抬着两张软榻走进卧室,上面分别躺着杨逍和韦一笑,这两人面上青气缭绕,神色萎靡,看样子伤情又加重了几分。